肖阳靠椅子上对着屋顶说，鬼子这次双管齐下，算计够精准的，偷袭笠帽顶是为了掩护独山村的行动，小林学会声东击西了。

时光说早防他这一手了，他反应倒挺快的。还好，有惊无险，菩萨保佑。

秦大富进门说，苍天捉弄人，菩萨不睁眼。苏政委交代的劫粮任务很难完成。在广泗公路湾趴了十几个时辰，好不容易劫了鬼子一辆车。结果又是炮弹，可能是野炮炮弹。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并没有为劫车成功高兴，倒像是闯了祸似的。

肖阳抓抓头说，格老子，弄不好又是毒气弹。即使是常规炮弹，没炮也干瞪眼。浑球去跟朋友商量一下，游击队跟他拿炮弹换粮食。

“我说你除了讲风凉话，还会什么？”时光心里也烦。缴获炮弹本是好事，但却加重了游击队的防护负担。他想到了野炮，心里祈盼着刘志宏的到来。

石头报告，说县委小唐来了，好像有急事。

时光迎出门，小唐问游击队是不是刚缴获了一车炮弹？时光点头。小唐和他耳语一阵，时光立刻喊来余南山交代一番。

三

小林对毒气弹落在独山村，如鲠在喉，如坐针毡。他早已酝酿这次行动，但行动却有些仓促。这天上午请川岛茂茶馆喝茶。

川岛茂听他如是说，建议组建突击队，他的中队原来就有几十名经过训练的突击队员，突击装备都是现成的，可以借鉴松本偷袭独山村的经验，对笠帽顶实施突袭。若能提供一辆卡车和橡皮艇，一小时内即可动身。

小林问要橡皮艇干什么？

川岛茂掏出地图说，他想回避死地阳山坳。出发时朝东走，中途弃车西上，渡黄泥河直奔目标。

小林欣喜若狂：“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好，这样做很好！”他立刻想到田岛正根据特高课情报，准备潜入独山村夺回毒气弹的行动。

川岛茂狼狈的带猪头和二狗进门，小林知道他突袭又失败了。也罢，只要田岛能扛回毒气弹，其他都无所谓。看他带回的二人，虽有不屑，但考虑二人归顺，起码可以为自己的大东亚共荣示范县增荣。他故意盯着二人一言不发。忽然厉声喝道：“是谁让你们假投降的？”

猪头很镇定，他感觉小鬼子翻脸比翻书还快。之前跟黑龙进城，发觉他客气的很，怎么这次又这副摸样？

二狗还在鞠躬打揖，说他俩想为二当家的和两名太君报仇，更想跟太君共荣大东亚。

两人的面部表情，自然逃不过善于观颜察色的小林。猪头的镇静让他狐疑，他刚才察觉了猪头稍纵即逝的眼神，感觉他不是一般人。

这一点还真被他猜对了。猪头凭几年私塾功底，在军阀队伍混的风生水起，还惦记上团长女儿。团长看不上他猪头相，设计陷害。他逃无可逃上了山，几股土匪火拼，最后跟了黑龙。“独眼龙”出事后，他帮黑龙下决心，杀军师，扶少主。黑龙让他做了自己的军师。姚胖子上山做了大哥，他见猪头常和黑龙耳语，顿起疑心。混迹江湖，数度春秋，识人无数，品面三相，自然不会用他。

猪头深感被弃落的日子是多么的不好过，整天想着撺掇黑龙另立门户，后来察觉他欲投日本人的心思，心里也纠结了几天。想自己大半辈子，混到今天就这般模样，心里确有不甘。姚胖子拿老子不吃劲，黑龙也受他鸟气。最后下决心，破罐子破摔。这年头活命要紧，反正老子命不好，姥姥不疼，奶奶不爱。掐指算了一下，日本人的天下，起码有几十年，也许会更长。还是趁年轻，先快活快活再讲。等到小鬼子垮台，老子也许早见阎王爷了。即使活着，也老的不能动了，死也值了。此刻，他看小林并不信任自己，心里已有丝丝后悔。

川岛茂不知小林心事，在边上帮着说情，小林让他负责细谈。

听田岛汇报独山村脱险情况，小林最后的一点希望成为炮营。他沮丧，也非常疑惑，难道特高课情报有误？

田岛说，现场的两个士兵异口同声说游击队枪械库是空的，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毒气弹。

小林匝着嘴，十分糟心地说：“田岛君，又出事了。中转站渡边报告，在广泗公路丢失了一车炮弹，上海特高课急电，要广县驻军协助追回。我已让吴队长去寻找，你带三十名宪兵尾随。一俟侦缉队发现埋藏地，立刻接手。”

四

贾豹集合侦缉队二十人，由吴大头亲自训话。

吴大头自感风趣地动员一番，见队员们仍无精打采，很疑惑。问贾豹，他们怎么都像得了瘟病似的，咋地啦？

贾豹悄悄说：弟兄们害怕横山狼，听说又要去横山找毒气弹，都嚷着，队长不去，他们不敢去。”

吴大头闹不明白，你怕狼不去，为何我去了，你就不怕了？

贾豹又悄悄说：“弟兄们听说队长和横山狼是本家，还是朋友和邻……”

吴大头忙喊：“喂喂喂，你给我闭嘴。哪个狗日的说我是狼的本家？狼的本家，是他娘的，狗！”

贾豹忙改口说：“不是，弟兄们说队长和横山狼是一家，你讲话，狼能懂。你若带队，弟兄们就放心了。

吴大头看看队员，提高音量说：“弟兄们，横山狼没啥可怕的，我教你们一个诀窍，遇上狼，不要惹毛它，尊重一点，客气一点，多说好话，拉拉关系。告诉你们，我上次已跟狼头领说好了。这次可以大胆地去横山。”

他看队员们去门外列队，拉贾豹低声交代：跟着路上被踩倒的枯草，就能找到炮弹所藏地点。又强调不要和游击队接火，打仗的事交给日本人。遇上横山狼这些畜生要躲开，让日本人去对付。

贾豹估计他所言和狼对话是吹牛，那夜从洞口跌出的狼狈相还记忆犹新。故意问他为何不亲自带队？还有，日本人不去咋办？

吴大头宽慰说：“贾副官，我是咋样的人，你很清楚。我不跟狼大爷讲好了，会让你兄弟去送死？记住本队长的话，遇上狼，不要惹它们。有些猪头脑子以为身上有枪，了不起了，这畜生窜过来比子弹还快。你都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至于太君去不去，不要烦那个神，不去更好。不过，小林比咱还急。”

贾豹带队，沿着被踩倒的茅草一直追寻过去，眼看要到独山，眼尖的队员惊奇地喊：“狼，横山狼，哇，这么多啊！有四五十匹。”

贾豹知道横山狼不是一般地厉害，当即告诫，吴队长虽然跟狼头领讲好了，但也一再叮嘱，遇上狼不要开枪。又四下看看，山下有一山包，刚堆起的痕迹很明显。命大家就地隐蔽，又派人回去汇报，就说已发现炮弹埋藏地。

不一会儿，又见三十几个便衣，悄悄走过他们隐蔽的地方。

贾豹探头看这伙人就要上山，告诫说，山上这伙人可能是游击队，赶紧离开此地。跑出一段路，都上气不接下气地瘫倒。贾豹又派人打探，刚才路过的游击队去了哪里。

话音刚落，隐隐听到一声枪响，跟着是令人惊悚的野狼嚎和枪声、惊恐的撕喊声混作一团。

派出的人回来颤抖着说，惨了，太惨了！游击队不知咋回事，竟跟野狼打起来了。十几匹野狼被打死，却咬死了二十几个游击队。

贾豹刚要问话，只见十几个便衣，犹如丧家之犬往回跑。队员上前喊话，疾奔的便衣开枪回答。

贾豹立刻还击，立马放倒几个。这伙人也不含糊，眨眼间全趴在地上，搂着机枪开火。

贾豹看对方火力强劲，急令撤退。回到侦缉队，没见队长吴大头，问门岗才知道，他刚被小林叫去。

吴大头气急败坏地回来，大家七嘴八舌地汇报了情况。他让大家退下，告诉贾豹，小林对他大发雷霆，说皇军被野狼袭击，侦缉队却见死不救。回城途中又遭游击队拦截，玉碎了四个士兵，问侦缉队昨晚在什么地方？

贾豹已明白在路上遭遇的是日本人，吓得没敢多话。斟酌一下说，侦缉队守着炮弹埋藏地，还遣人回来报信。只看到游击队，根本没看见皇军。原本以为游击队打野狼，谁知道是皇军呢？他们惹野狼干什么？这次行动，侦缉队还死伤了几个弟兄，怎能怪侦缉队呢？又神秘地问吴大头：“队长，野狼袭击皇军，不会是你跟野狼事先打了招呼吧？”

吴大头赶紧捂住他，责怪道：“你怎么不懂事啊？这种事哪能讲？我再有本事，天大的胆，也不敢跟野狼讲这种事啊！小林正像无头苍蝇，在办公室急得团团转，我偷听到他跟田岛太君谈话，说他向特高课汇报，特高课根本不相信，还嘲笑他无能，竟编出这等荒唐事来蒙骗。田岛好像又打了电话过去证明，估计特高课还是不会信。这种事讲起来，确实是天下奇闻，哪个能信？”又叮嘱：“野狼的事不要嚼舌头。我估计是日本烧杀成性，想吃烤狼肉，才开枪惹毛了野狼。他们以为手里有家伙，就什么都不怕了。老子怂了，我本家……不不不，我邻居可不怂。哼哼，小林太君本来想拿侦缉队当炮灰，田岛跟着捞外快。不曾想，炮弹没拿到，还损失了二十几个士兵，倒了霉拿侦缉队出气。这两天要注意，说不定野狼要进城报仇。”又低声问贾豹，出发前侦缉队是否有人出去过？

贾豹承认，晚饭有不少弟兄去了“野味米酒馆”。

吴大头跟他耳语：“小林怀疑城里有眼线，吩咐田岛太君内部严查。告诉弟兄们，这两天说话做事收敛点，切不可暴露侦缉队跟横山狼有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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