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山在吴兴郡临安县(注:今杭州临安区)境内,因东、西峰顶各有一池,宛若双眸仰望苍穹,由此得名。据说汉末天师张道陵曾在此地修炼数载。琅琊王家和张天师颇有渊源,家族中更有许多人信奉天师道,因此,行走在张天师停留过的地方,王羲之心中时不时都会涌起异样的感觉。“孙兄,据说这天目山中传说挺多。”王羲之忍不住说。
“是啊,天目天目,光这名字就能引人遐想,不过,这天目山却并非天成,而是人为。”
孙绰望着起伏的山峦,眼中涌起了笑意:“我翻过临安县的县志,据传在汉之前,这里曾是个荒凉的所在,别说风景秀丽了,简直是穷山恶水……”
“天目山如此之美,竟也有穷山恶水的时候!”王羲之觉得不可思议,摇了摇头。
“虽然令人不可置信,但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孙绰笑了笑,眼前出现了分叉路口,他连想都没想,直接走进了右边相对幽深的一侧。王羲之是跟着他寻仙的,自然是他往哪里走,就跟着往哪里走,因此,对于孙绰的路径选择,王羲之并没有说什么,反而觉得既然是寻仙,就应该走这样幽静深邃的道路。
“提到这开发天目山之人,兴许和我祖上还有些渊源,呵呵。”
两人在右侧山路上走了一阵,孙绰嘴角浮起笑,继续说:“那人姓孙,具体名姓已经没人记得了,在当年,他的确是个有远见之人,当他登上天目山主峰浮玉山,朝着四周眺望的时候,不但发现了山中四处涌动,却极为凌乱的灵气,还看到山中有两处泉眼被堵塞住了……”
“泉眼?孙兄是说东西峰顶,那两处天池吗?”王羲之异常聪慧,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正是!”孙绰回头望着王羲之,眼中满是欣赏:“据县志记载,当初两处天池的泉眼被堵塞,天目山的气脉也被堵塞住了,山中树木大多长不到三尺就会枯萎,林中更是潜藏着豺狼虎豹,至于花草,则大半年都没有什么生气……照我看,当年那位孙姓青年人站在高处眺望时,看到的恐怕是魔气、妖气,哪有如今这么充盈的灵气!”
“这么说,正是这孙姓青年人组织人力挖开泉眼,才有了如今东西峰上的两汪天池?”王羲之猜测。眼前又出现了一处岔路口,他本能地停下了脚步,等着孙绰选择前行的方向。
“逸少,要不然这回你来吧?我选了那么多,虽然没有点破窍门,但是凭你的才智,应该已经看出愚兄选择路径的标准了。”孙绰笑笑,充满期待地望向了王羲之。
“左边,更幽深。”王羲之想都没想,直接指着左侧小路说。
听到这个选择,孙绰似乎很想笑,却忍住了。
“那咱们就走左侧这条!”孙绰还像一路上那样,抢先走进了左侧的小路里。
王羲之看他表情有些怪,有些怀疑自己,可是,看到孙绰已经在他选的小路里行走了,又觉得自的怀疑似乎有些多余。于是,他也像一路上那样,跟在了孙绰身后。
“你刚才猜的没错,正是孙姓青年组织人力挖开了两座天池,才彻底改变了天目山的风水,让这里成了一个风景秀丽,灵气涌动的地方。”孙绰主动讲起了,还没讲完的故事。
王羲之想了想,疑惑地问:“既然孙姓青年组织人力挖开天池确有其事,为何这山中不为他树碑立传,来褒扬他造福一方的壮举?”
“县志中记载的事情就都是真的吗?”孙绰忽然问。
猛然间听到这话,王羲之明显一愣。
紧接着,孙绰又问:“谁敢确定能够完成如此壮举的孙姓青年就是个人呢?”
“不是个人,那他是……神仙?!”王羲之吃惊不小,瞪大了眼睛。
“嘘,山中不可乱语,当心被某些别有用心的精怪听了去。”孙绰神秘兮兮地说。
“好吧,那我就不瞎猜了,总之,这是一件好事,应该被后人记下。”
王羲之点点头,不再追问了。
两人又向前走了一阵,路边出现了一丛格外茂盛的毛竹,道路跟着便开阔了起来。
“你看酒幌子,那里有间客栈!”
王羲之盯着毛竹看了片刻,忽然看到了在毛竹缝隙里飘荡的酒幌子。
“深山老林的,这里怎么会有间客栈呢?”
联想到一路上遇到的分叉路口,孙绰下意识皱起了眉毛。
片刻后,他的嘴角又有了笑意,似乎琢磨明白了。
“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的路程才走了一小半,继续赶路的话,反正也赶不到了,那就在客栈歇歇脚,明天天一亮,再继续吧。”孙绰望着酒幌子说。
“老白,你说呢?”王羲之这时终于想到了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大白鹅。
可是,他问了半天,大白鹅始终没有反应。
“哎,老白,老白呢?”回头看了看,王羲之顿时傻眼了。大白鹅竟然不见了!
“放心,老白丢不了,它很快会跟上来的。”孙绰很肯定地说,冲着酒幌子扬了扬下巴:“走了,去客栈,兴许我们去了客栈就能遇到它。”
“是吗?老白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鹅,我要是把它弄丢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羲之将信将疑,还是跟着孙绰绕过翠绿、茂盛的竹丛,走向了客栈。
这客栈既然开在山中,自然也没有多好的装饰,只不过是一圈竹篱笆圈起来的几座仅仅能够遮风挡雨的茅草屋。“哎吆,咱家来客人了!”跑堂的小二正靠着客栈外的松树打盹儿,猛然看见孙绰和王羲之走了过来,立刻喜笑颜开,弹簧似的站直了身子。
“客人这是路过呢,还是想吃点东西,住一晚上?”
不等王羲之两人开口,小二脸上堆满灿烂的笑容,主动迎了上来。
“你家酒怎么样?”孙绰用眼角余光瞟了王羲之一眼,抢先问。
“酒自然是好酒了,只是我怕客人饮不惯。”小二摇头晃脑地说,言语中多少带着不屑。
“口气不小,难不成是骑驴酒?”孙绰故意问。骑驴酒是当时乡间最烈的酒,据说最精壮的汉子喝下三大碗后,也会人事不省,醉上七八日。
“比那还烈,客人敢喝吗?”小二挑衅似的问。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们兄弟二人赶了一天路了,正口渴着呢,赶紧准备酒水,我们好润润嗓子!”孙绰提高声音说,暗暗向王羲之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