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祖啊,你虽然是晋阳王氏后人,可是在老夫眼里,天下姓王的都是一家。”
王述第二天上午果然畅通无阻,很顺利地见到了王导。王导的态度也很和蔼。当然了,王导见谁都是这个样子,并没有因为王述脚洗得好就优待他。安排王述坐下来后,王导还让仆人给王述端上来一碗好茶,便像唠家常似的跟他聊了起来。
“你呢,跟我们家逸少一样,都是苦命孩子,从小就没了父亲,不过,你比我们家逸少强些,还从祖上承袭下蓝田侯这个爵位,至少衣食无忧,是不是?”
“是啊,老大人说的没错!”王述连连点头,故意做出一副有愧于天下的表情,叹息着说:“可晚辈又不是个窝囊废,晚辈总要为朝廷做些事吧,要不然就真的白吃俸禄了!”
“是啊,是啊!”王导笑笑,心中忍不住想:“你要不是个窝囊废,哪至于现在还白白吃着朝廷的俸禄呢!”
“所以,老大人一定要成全晚辈的报国之心,要不然晚辈,愧对于祖宗啊!”
说着话,王述声泪俱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老夫让你来,就是跟你商量入仕的事情嘛。”
王导赶忙走过去,把王述搀扶了起来。
“怀祖啊,老夫很正式地问你一回,关于做官,你有什么抱负没有?”
看着王述重新坐好后,王导望着他,笑眯眯地问。
“外可以扼守长江,内嘛,只要能经略天下,晚辈就满足了。”
关于这个问题,王述早就在昨晚都思考过了。因此,他只是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相信自己轻描淡写地把如此远大的志向说出来,一定会令王导刮目相看。
谁知道王导却愣住了。外可以扼守长江,那得是国家的最高军事统领,大将军才行,内要经略天下,给他个宰相恐怕都小了……王导越想表情越尴尬。
他确实见过不少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但还是被王述震惊到了。
过了好久,王导很干地笑了笑,幽幽地说:“要不然你再想想,老夫现在,确实是老了,有些话别人刚说过,就没啥印象了,不过,咱们昨晚所谈之事我还是记得的,呵呵,你不是要来我府里当幕宾嘛,那就说说你能做些什么事吧,至于你的远大抱负,留着以后再说吧。”
“我来您府里能做什么?”王述挠了挠头,顿时愣住了。这是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在他看来给人当幕宾就是任人差遣,然后熬资历,看机会,没想到这幕宾还得有擅长。
“晚辈,晚辈是来向您学习的,有任何杂事您都可以差遣我做,晚辈要是干不好,任凭责罚!”憋了半天,王述把说了无数遍的车轱辘话,又说了出来。按照以往的经验,这句话并不能证明他踏实肯干,又好学,只能让人觉得他无能,什么也干不好。不过,在这样时刻,总要说些什么吧?王述明知这话说多了没有任何好处,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果然,王导听到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随后,他摸着雪白的胡须思索良久,这才望着王述说: “怀祖啊,咱们也不是外人,老夫能感觉到你对入幕后要干什么一无所知,不过,老夫并不介意,人嘛,总有头一回,总得慢慢来,你看这样行不行?老夫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对了,老夫就收了你这个幕宾。”
“老大人请问,晚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述卖弄了一句,充满期待地回望着王导。
“老夫想问你,建康城今日的米价是多少?”王导问。
“建康城今日的米价……”王述彻底呆住了。作为一名衣食无忧的侯爵,他什么时候关心过城中的米价啊。“老大人,可否,可否换个问题?这问题过于稀碎,不好把握,是,确实不好把握……”过了好久,王述表情尴尬,厚着脸皮说。
“怎么,回答不上来吗?”王导笑着问。
王述目光躲闪,抓挠着额头,就是不肯承认。
“孩子啊,一茶一饭关系民生,你有没有想过米价的波动,会影响到无数人的生计?”王导笑容不减,很真诚地说:“老夫问你建康城今日米价如何,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一颗爱民之心,咱们虽然锦衣玉食,可是,一旦出仕为官,那就得以百姓为先……你连自己所在的建康城的米价都不清楚,又怎么会管荆襄九郡百姓的死活呢?”
“可是,可是,您不是说谈的是我入幕的事吗?”王述双目圆睁,结结巴巴地问。
“老夫的幕府并不是为我王导一人所开,而是为了老夫担任的太子太保能处理好职责内的各种政务而开,孩子啊,你觉得太子太保怎么才算处理好政事呢?老夫觉得,在这乱世之中能让百姓吃上平价米,不饿肚子便是,你明白吗?”王导望着王述,语重心长地问。
“我,晚辈,晚辈……”王述满面羞愧,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去吧,与其苦苦钻营,还不如多了解了解身边正在发生的事。”王导摆了摆手,叹息着说:“等你哪天能把心思放在百姓身上,再来找我吧,老夫在幕宾中给你留着位子呢。”
“多,多谢老大人!”王述望着王导磕了个头,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为了接近王导,王述低三下四地去给人家洗脚,不仅不顾祖宗颜面,连脸都不要了,却换来这个结果——白白让王导训斥一顿,屁大的官也没弄到!他彻底怒了,他要报复王导。
“还用你迷惑王家仆人的方法,把王导这个该死的糟老头子控制了,让他为我所用!”回到家后,王导气冲冲地对金岚儿说。王家仆人确实是金岚儿施法迷惑住心神,才每每到了要给王导浴足,或者要去告密时,变得昏沉迷糊,有如梦游一般。可是,要把同样的方法用在王导身上,金岚儿却犹豫了。两年前金甲天神被打跑的事情历历在目,金岚儿到现在都没弄明白,王羲之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宝剑砍断了金甲天神的左手。因此,她对王家人是有所忌惮的。现在王述又要让她去害王家人,金岚儿自然很不情愿。
“不不不,控制他太便宜他了,他不是要给堂侄儿王羲之举办婚礼吗?你去帮帮忙,让他们办得更风光一些吧,哈哈哈。”金岚儿还没做出反应,王述已经改变了主意。
听到这话,金岚儿本该更不情愿,可是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情愫,让她很想去把王羲之和郗璿的婚事搅和黄了。“放心,我会给你带来好消息的。”金岚儿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