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散播消息，说我把你同学绑架了。”老范满眼关切地看着我，道：“你呢？这趟去那边，怎么没解了身上的蛊毒？”

我问他道：“你见过钟叔了？”

“见过了，”他道，“没来得及跟我细说，他就被监控起来了。他只说让我不要担心。”

我骇然道：“谁这么大胆子敢监控钟叔？”

“公安局的局长。”

“王福生？”我失口叫道。

“这次歪打正着，正好让我们看看有哪些人被鬼道控制了。”老范冷冷一笑，道：“根据我最近几天对县城消息的打探，鬼道基本把公安局的高层控制了。”

我心中骇然，跟随他从东城野郊奔到西城，越过秦岭河，径直往山门而去。

此时的秦岭山已经落满了积雪，绵延千里的山峦好似披上了一件白色的衣裳。老范缩地成寸，踏雪无痕，领着我顷刻间便到了半山腰。山顶远处有野兽嗷叫，呜呜咽咽，听着很是瘆人，让我想到了十万大山里的山鬼，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回到山门的时候，我从门外的缝隙看到后院深处的房间里有亮着烛光，知道是陈淑婉在里面。

老范推门而入，径直走到祖师祠堂，从里面取出一只封着符篆的罐子，将符篆撕掉之后，对着我的方向，道：“你退下吧。”我正奇怪，忽听身侧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回过头，见一条胳膊粗细的黑蛇从墙头上爬了下来。我惊叫一声，一下子跳上了旁边的一棵树上。那黑蛇吐着蛇信子看了我一眼，我头皮发麻，只觉似曾相识，但它身形不顿，经过我先前站着的地方，游到了老范身前，身子一扭，竟然凌空飞起，径直没入了那只罐子。

“这蛇……”

“这就是陈家那位司机心口上的黑蛇。”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看着觉得有点熟悉。

“它不再折磨那个人了？”

“对方已经死了。”

“死了？”我惊讶不已，道：“怎么死的？”

“被陈老板杀死的。”

我正要开口再问，一个少女的声音从院子深处出来，道：“道长，是……是你回来了吗？”话音落下，陈淑婉的脑袋从后院的墙边探了出来。

“陈淑婉？”我轻声叫了一句。

“冼青山？！”陈淑婉从后院奔出来，左右打望，不见我人，又问老范道：“道长，刚刚……”我从树上一跃而下，正落在她身边，对着她的肩头拍了一下，道：“我在这呢。”

陈淑婉被我吓得惊叫出声，回过头来，见我笑眯眯的盯着她，竟然双眼一红，表情委屈地就要哭出来。我一见她这般模样，被她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道：“你……你咋了？你别哭啊？”我还以为自己把她吓着了，出言宽慰两句后，她竟然不为所动，真的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老范在旁低声道：“她的母亲……”他没说下去，我听了心中一紧，抬头看向他，他叹息着对我摇了摇头。

陈淑婉听到老范这么一提，立马哭得更伤心了，哽咽道：“我妈……我妈那天让你和道长去找她，结果……结果她就……”

“东城云清路31号？”我心中惊道，一把拍在自己的脑门，叫道：“哎唷，我……我把这事完全给忘了！”

老范在旁道：“这事怪不得你，你当晚蛊毒发作，哪里还会记得这些事情？”

“不怪你，”陈淑婉抽泣着点头，道：“我妈……我妈……我妈还没等到第二天，就……就被我爷爷害死了。”

我心中一沉，想到她妈那天对我的叮嘱，紧紧地攥起拳头。

“我那天晚上发现妈被害死，一晚上都不敢睡觉。第二天一早，我就悄悄地逃了出来。我去你家找你，结果没找到你，正好撞见道长，就将家里的事情跟他说了。道长为了我的安全考虑，这才将我带上山来了。”

“喔。”我点头道，“原来不是我师父把你掳来的。”

老范黑着脸道：“我掳她作甚？”

陈淑婉道：“不是道长绑架我，是我自愿跟道长上山的。我不敢回家，我家里的人都变了，我感觉……我感觉他们已经不是……不是人了。”她对我摆手道：“我不是在骂他们，我是说……我是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开口道，“我跟着我师父，专门收治这些东西。”

陈淑婉使劲点点头，啜泣道：“我爷爷……我爷爷他……他就是一只恶鬼。”

“你怎么发现的？”我忍不住开口道。

陈淑婉一脸紧张，被我这么一问，身子竟然有些发抖。我看了眼老范，老范用眼神责备我，似是怪我不该问她这种问题。他对我使个眼色，示意我让她回屋休息。我想也是，反正她在山上，等她好些了之后，我再问她也不迟。

我安慰她道：“你放心调养自己。这里十分安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住哪间屋子？”

“我让她暂时住在你的屋子里，反正你平时也用不到。”老范开口道。

“这山里寒气重，要不你先回屋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在细聊。”

“我不想这么早休息，”陈淑婉摇头，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红着眼带着一丝乞怜之色，道：“我能不能……能不能跟你们多待一会儿？”

老范无奈点头，示意我跟他进祠堂，道：“青山，你将去湘西发生的事情详细和我说了。”

我和他进到祠堂，给列位祖师敬完香之后，我们去我平常练功打坐的练功房里，点上一盆炭火。陈淑婉在山上的这几天，对山门情况基本熟悉了，她去隔壁老范存酒的房里取来一瓶白酒给他，老范谢过之后，将白酒打开咕嘟嘟喝了两大口。我对老范嘿嘿一笑，道：“这次出去，那边的派出所所长给我带了好些泡酒的药材，到时候我拿上来给你老人家泡酒。用那些东西泡出来的酒，钟叔喝了都说好喝。”老范欣慰一笑，感慨道：“好小子，不枉我对你一番培育。”

我们三人围坐在篝火前，我将自己在湘西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说到在上金牛寨遇到龙正午赶尸和山鬼袭击的时候，陈淑婉表情惊讶地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老范听说我请了五马猖兵，表情也是微微变了一变；听到钟叔受了毒伤命在旦夕，老范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后来得知钟叔已完全康复，这才舒了一口气，道：“只要没有留下病根，都不是问题。”我没有将钟叔死而复生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关于重生蛊的事情，我觉得并不适合让陈淑婉知道。我说完自己请赤脚大仙助龙正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老范听完直摇着头，嘴里啧啧道：“请猖兵，鬼情倒也好还，烧一年香烛倒也还了。你请神，那这情份多半得让你师祖们去还了。往后给祖师爷烧香进贡当更加用心才是。”我听完连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