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叔不肯放弃,他又问乌元布,道:“那你可知道书里的内容?”
“我?”乌元布摇头,“我不懂。我要是懂,我那儿子能这么没有出息?”
“你儿子没出息,你就有出息了?”钟叔忽然毫不客气地骂道,“鬼巫族祖上传承的玩意儿,你们这些不肖子孙竟然没能延续继承,你又有什么资格天天骂你儿子没出息?”他再不搭理对方,扭头出了木牢,心情沉重的和我一道随西乃走向寨子的灵堂。
“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你中蛊的事情?”龙正午从身后追上来问道。
“早些告诉你?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没有现在这么‘和蔼可亲’哩。”钟叔哼了一声,继续道:“枯木洞内斗之事,闹得乌烟瘴气。金所长说,去年有一拨人上山掘大巫师的坟,我们猜测这群人和鬼道有关系。这种情况之下,青山中蛊的事情能说出来吗?”
“石老太为了救我叔已经精疲力竭了,我本想等她恢复了一些再说,没想到她……”我叹息一口没有继续说。
金所长道:“旁边的寨子也有人炼蛊,我们可以去问问,说不定他们知道如何解蛊。”
“不用白费力气了,”乌达道,“其他寨子炼蛊的人,和枯木洞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大伙儿听到他这么说,各个垂头丧气。金所长问我是否了解麒麟蛊?我将师父老范告诉我的话,大致和他们说了。当大家听到我说这蛊毒最多只有一年时间可活时,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那乌达沉默了好一阵,忽然开口道:“不对啊,你怎么说中了这个蛊只能活一年?”
我和钟叔对望一眼,忙问道:“难道书中不是这样写的?”
“当然不是,”乌达皱着眉头,“那本《九九药术》是一本医书,记录了好些炼制药蛊之法和解毒蛊之法。那些炼蛊之法,基本上都是药蛊,并没有提及有多少危害。”
“蛊术难道不是害人之术?”
乌达摇头解释道:“最早的时候,苗疆的巫蛊之术是用来治病救灾所用。你们别看大多数蛊都是用毒物炼制而成,但好些毒物的毒性叠加之后,往往就变成了治病救灾的药蛊。另外以毒攻毒,也是巫蛊术最先用来治病的方法,只是说风险太大,基本上没怎么使用。后来为了抵御外敌,以及解决一些寨族之间纷争,有高人开始专门炼制害人的毒蛊。也或是毒蛊的威慑力足够大,让敌人忌惮畏惧,后来修习巫蛊之术的人,就逐渐将重心移至炼害人的毒蛊上去了,用药蛊治病救灾的人反而越来越少。如此一代传一代,传到如今,大多数人都只知炼制毒蛊,以至于对药蛊的炼制手法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说完全没落了下去。”他见我们一脸不信的模样,又道:“这不是我说的。这是我妈在我们小时候给我们说的。”
大伙儿一听是石老太所说,这才彻底相信了对方的话。
“记述在《九九药术》里的‘麒麟蛊’,那是和‘龙蛊’一样厉害的药蛊。正所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金蚕蛊的毒性达到巅峰之际,蛊虫就会进化变身,由普通的蛊虫化作可解百毒,对己身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宝贝。”
听到这里,一旁的西乃忍不住惊呼出声,道:“难怪我的‘赤毒大将军’咬了天师,天师也没有中……”他似是心中有愧,“毒”字没说出口,就连忙住嘴不再说话。钟叔看了我一眼,似是询问我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苦笑一下,没有回答。
乌达继续道:“但要想炼制出一枚这样的毒蛊,简直比登天还要难。”他摇着头感慨道:“那炼蛊之法太过繁琐,所需之物更是难寻的紧。书上说当最后一次毒发,中蛊之人会陷入一种假死的状态,直至七日之后,麒麟蛊的蛊毒将不再发作,而中蛊的人,也将能百毒不侵。”
钟叔听到这里,眉头终是舒展开了,拍拍我的肩膀,让我放宽心。
“我当时觉得什么百毒不侵,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就没有用心去钻研这蛊术,只拣了书中一些简单容易的蛊术去学。没想到这世间还真有这种东西。”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替他感到惋惜,他继续道:“不过要说麒麟蛊是个害人的玩意儿,我想唯一就是它毒发时候的症状足够痛苦。书上说中蛊的人基本上承受不了蛊毒发作时候的那种痛苦,再厉害的人都坚持不到最后一次毒发。先前听你们说要解毒,我只道天师无法忍受毒发时的痛苦,却没想到你们是在担心麒麟蛊有毒。”
乌达提到麒麟蛊蛊毒发作的事情,我是连想都不敢想。唯一让我心中好受点的,是一旦我坚持了下来,那往后我就能百毒不侵。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鬼道为何要将这样一只奇蛊用在我身上?难道他鬼道当真是看重兄弟之情,给他结拜兄弟的徒弟一个见面礼?
钟叔凝眉道:“你确信自己没有记错?”
乌达笃定道:“绝对不可能记错。”
钟叔四下望了一眼,将几人叫住,而后表情十分严肃地对乌达道:“这件事只有你一人知道?”乌达看他突然叫住自己问了这么一句,心中有些困惑又有点紧张,道:“医书只有我和我妈知道。这书虽然是我爹偷来的,但他基本没怎么看过那本书。他没有那个性子,安不下来心。我虽然也半斤八两,但总算是除了我妈之外,看医书看的最多的人。”
“你们记住,今天关于乌达所说的‘麒麟蛊’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对外纵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们没有找到医治麒麟蛊的方法。如果有人胆敢透露半分……”钟叔眼神一凛,如要杀人一般,恶狠狠道:“我一定饶不了他!”
大伙儿一听钟叔这么说,纷纷点头称是,表示绝不敢对外乱说一句话。
钟叔又对金所长道:“金所,乌达虽然没有帮我们解蛊,但也算是提供了有用的线索,可以视作有立功的表现。他之前犯下的错,你们批评教育一番就算了吧。”他给对方暗中使了个眼色。金所长心领神会,道:“那就听钟队长的,既往不咎。”
龙正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兄弟,咱们终究是一个妈生的。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和我说,只要我帮得上忙的,我肯定得帮你。”
西乃则指了指乌达额头上的伤,也道:“我们的恩怨也一笔勾销。另外你别听你爹的那些话,我希望你能成为我们枯木洞的蛊师,以后我做了族长,你也要来帮我。”大伙儿纷纷向西乃投去异样的眼光,西乃咧嘴一笑,道:“这族长,我不做,谁能做?”
从众人的语气里,我感觉大家唯独对他乌达不太放心,当然,我也觉得乌达不太靠谱。
乌达脸上的表情甚是感动,对众人承诺,道:“各位放心,今天过后,我乌达就是粉身碎骨,也绝不敢将钟警官吩咐的事情泄露半个字。”
同时,他向西乃保证,表示自己一定会全力支持西乃竞选族长。金所长和龙正午几人帮助西乃给寨子里的亡人举办法事。西乃让几个生苗将我们领到他家,吩咐他妻子给我们收拾出来一间屋子,给我熬过今晚而做起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