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看着我,觑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说了一句,道:“孺子可教。”我心中冷笑,但面上仍然赔着笑,道:“夸奖了,夸奖了……”
不等我说完,鬼道的眼神忽然一凛,冷冷道:“跟我来。”说话间,他使鬼头杖向前一伸,抵在活死人的额头上,一道男人的鬼魂尖叫着从活死人身上被剥离了出来,一下子没入了那只鬼头杖中去。
“你在干什么?”我心中骇然,忍不住叫道。
“你运气好,黑金蜈蚣没将你咬中,否则……”他手中轻轻一用力,我身前站着的活死人的躯体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你就和他一般下场。”
我低头看向那具躯体,但见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均已发黑发青,看着触目惊心,心想若是活人遭此物一咬,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痛苦。先前,我看到那条千足蜈蚣顺着他的右手爬进了他的衣袖,指着他的右手,道:“那家伙这么烈的毒性,你……你咋敢用手去抓它?”我从老范那里得知巫蛊之术多是用剧毒之物所炼而成,但我没想过,这些人竟然不怕被咬,敢用手去触碰毒物。
鬼道没有理我,他从斗篷下取出一只带有盖子的竹篓,右手放在竹篓口,那条千足蜈蚣顺着他的手臂缓缓爬入了竹篓。我看着头皮一阵发麻,暗想此人果然邪性十足,竟能驱使这些毒物为己所用。
鬼道将竹篓的盖子盖上之后,转过身杵着拐杖走了。我跨过地上的尸体,奔出门紧紧地跟在他身后,道:“你不管那尸体了?”鬼道还是不理我。
我们走上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内的味道很难闻,是那种带着泥土气息的腥臭。通道的顶上挂着几盏昏暗的白炽灯,两侧有好些关着门的房间,感觉和医院太平间的布局有点像。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人可以常年蜗居在这样一个地方?
我跟着他去了好几间屋子,他将那些屋子里的陶罐分别都打开看了一遍,又从那些陶罐里挑选出其中最强壮的一只毒物,有黑色的蜘蛛、青色的蝎子、红色的蚂蚁、头呈三角形的蛇、生满毒腺的蟾蜍等等,他将这些毒物用相同的方法一只只地放进了竹篓,每放进去一只毒物,那竹篓就剧烈的抖动,似乎里面的毒物见面就开打。我恶心那些毒物,刻意与他保持了些距离,捂着鼻子跟在他身后,拐上了一座楼梯。
那楼梯向上延伸,看来我们刚刚所在的地方应该是陈淑婉家的地下负二层。
沿着楼梯上到上面一层,这层的布局就要比下面那层要宽敞许多,只是灯光仍旧昏沉黯淡。鬼道走在我身前,若非是他的鬼头杖杵在地上时,发出很有节奏的哒哒声,不然我还真认为他是飘在我身前的一道鬼影。
他打开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走进去,我站在门前,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股闷热的气息当下扑面而来,那种因为房间长时间不通风的污浊空气的味道,让我忍不住憋住了呼吸,忙用袖子将口鼻捂紧,直憋得自己心中发慌也不愿意放下来。我见房间左首边的墙角摆着一张又宽又长的案台,案台上点着一排烧得正旺的烛火,后面的墙面被烛火熏得漆黑,烛台前面摆着一只造型怪异,落满香灰的香炉。香炉附近摆着好些古怪的事物,有带着五只圆环的双刃刀,一根和我小臂般长短的大牛角,还有一副平时在寺庙门外给人占卜算卦的老婆子所用的筶子,以及一条红色长布,一块骨牌、方印。我想那就是他做法时用到的法器。
老范说的果然没错,咱们的道术和他们苗疆的巫蛊之术果然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案桌的香炉后面,摆着一只被掀开了盖子的陶罐,那陶罐通体上下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符咒,他将斗篷下的竹篓取出,而后掀开了盖子,将里面十余种毒物全部倒进了那只大陶罐后,盖上一只盖子后,恭恭敬敬地摆在香炉后面。
“那是什么?”我皱着眉头问他。
“蛊罐。”他头也没回,继续道:“你那师父没有告诉你我是做什么的?”
“他说你是苗疆修习巫蛊之术的……人。”
他回头扫了我一眼,拿起案台上的一只毛笔,趴在桌前开始书写起什么。我走到近前,见他在一张信纸上写了六个字:忠仁吾弟亲启。
我倒吸一口凉气,惊道:“你是我师父的大哥?”
鬼道冷笑道:“结拜大哥。”他笑得很阴险,听着令我心中发寒。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们是对手,却没想到这鬼道竟然是老范的结拜大哥。但是老范提起对方的时候,却始终是一副与对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样。他二人之间究竟又发生过什么事,我不得而知。此时的我,心中如同蒙上了一团乌云,而他和老范没入了乌云之中,让我逐渐看不清他俩的样子。
鬼道继续写道:
“爱徒根骨俱佳,若得长成,胜我兄弟二人甚多。此子百年难逢,忽逝于世,安非世人之损焉?人寿几何,逝如朝霜。时无重至,华不再阳。论及斯事,请汝深加思虑。吾身为其师伯,为其备一礼以相迎,献之笑纳。兄楚敬上。”
他将写好的信折好交给我,眼里带着一丝诡异地笑容。
“你走吧。”
我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将信小心翼翼地揣进口袋,问他道:“你确定要放了我?”
“你不想走吗?”
我连忙摆手,道:“想,想,我这就走。”说完,转身要往楼梯间走。
“你知道怎么出去?”
“难道不是从这里?”
鬼道摇摇头,他伸手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见通道深处有一部爬梯。我走上通道,一步两回头,见鬼道从房间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我。我走到爬梯前,大着胆子问他道:“你不是说要给我见面礼?”
鬼道咯咯一笑,表情一凛,将手中的鬼头杖在地上猛地一顿,喝道:“还不走!?”说话间,那缭绕在杖头上的黑雾忽上忽下,竟然朝着我猛扑了过来。
我见识过这些鬼雾的厉害,“哇呀”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攀上了爬梯,又三两下爬到顶上,手里猛一用力,将头顶的铁盖“哐当”一声推开了去,继而发疯似的跳出通道,伸手又“哐当”一声将盖子合上。
重获自由的我长舒一口气,发现身处在别墅后面的花园,周围尽是灌木的枯枝,位置极其隐匿。抬头看天,天色已暗,不知道同学走了没有。另外,那鬼武将去她陈淑婉的屋里,究竟是去做什么?我必须要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