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看着这个已经变成了鬼魂的钱正会，开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起步。我心中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可对方已经将事情泄露出去了，且他当时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们又能如何怪罪他呢？

“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但你得老实跟我透露点情况。”老范看着他，不等他开口说话，问道：“我问你，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钱正会回忆半晌，道：“我记得我在加班，然后……然后局长领了个人进来，再之后发生过啥事，我几乎没有啥印象了。”

“你还记得一起来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钱正会摇头。

老范在房中来回踱步，道：“那个建筑公司的陈老板，你了解多少？”

钱正会继续摇头。

老范看他只摇头不说话，右手掐诀，瞪了对方一眼，道：“你不老老实实回答，我打得你魂飞魄散！”

钱正会见他右手金光大绽，心中畏惧的紧，连连告饶，道：“我真不知道！我就跟着局长陪他们吃了顿饭！后面又来请了我好几次，都被我拒绝了。我这个人喜欢搞研究，不喜欢酒桌上那套东西，所以后来也就没有再跟陈老板接触了。但是这人怪的很，其他人听到我说那些，都说我是扯淡，并不放在心上。但那个陈老板三番五次去家属院找我，说想借我的书一观，可那是我的宝贝，我咋舍得呢？我就跟他说我是吹牛的，压根没有这回事。”

“这人后来经常来给我送东西，好烟好酒，还有好些现金。我已经犯过一次错了，这样违背原则的事情我坚决不敢再犯，就把他送给我的东西全给退回去了。”

我道：“我看这本书多半让陈老板拿走了。”

这时候，楼下有灯光闪过，老范走到窗边，见钟叔跳下车，领着身穿丧服的钱正会老婆和小孩准备上楼了。

老范回头对他道：“等你见过家人，说完自己要交待的事情，就马上去地府报道。这件事再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任何鬼也不行！如果你再向外吐露半个字，地府阎罗将用尽酷刑来折磨你。”钱正会很害怕，失魂落魄地点点头。老范又道：“你赶紧换个样子，免得等会儿吓到她们娘俩！”

“我……我什么样子？”

老范从怀中摸出一面铜镜照在他脸上，他“哇呀”一声惊呼，道：“鬼啊！”

我道：“你抓紧时间吧，他们马上上来了。”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变呀！”

老范愁道：“心里面想着你最好看的样子就可以了！”

钟叔将他妻子和女儿拎着胳膊带了上来。母女二人神色憔悴，似是受了惊吓，老范看了眼她们，又看向钟叔，用眼神询问着后者。没想到钟叔双手一摊，耸了耸肩，似是在说“我也没办法”的话。

老范白了他一眼，面色和善地对钱正会的妻子道：“你们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待会儿看到娃她爹，你不要害怕，他不管变成什么，都是你们的家人。他不会伤害你们的。”

母女俩泪眼汪汪，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老范说话，只是怯怯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钟叔。老范拿着柳叶在她母女二人的眼皮上一抹，当二人再睁开眼，正瞧见钱正会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们。

“正会！”

“爹！”

两人惊呼出声，同时跑了过去。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哇”地一声嚎哭出声。保卫科的人听到楼上的动静这么大，举着电筒寻了过来，钟叔说自己在办案，让他们不要过来。保卫科的人只好回到楼下，远远看着这间亮着灯的办公室窗子。他们不理解为什么要把副局长夫人和女儿带过来办案。

钱正会叮嘱妻女好些事情，大到嫁娶，小到一日三餐，对两人是一再叮嘱。我见他们一家三口感情这般深，鼻尖也忍不住一酸，落了几颗眼泪下来。老范拍拍我的肩头，道：“咱们为道之人，虽然铁面无私，替天行道，但有时候确实也需要为道者心怀仁慈。”

钟叔问老范道：“问出点啥没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害死的。”老范摇着头，“不过我看这事情八成和那个陈老板脱不了干系。”

说话间，楼下好几辆车的急刹声传来。

我和钟叔走到窗前看了一眼，钟叔道：“局长来了。”

没一会儿，公安局局长王福生领着一大帮子人从楼下冲了上来。他刚刚上到三楼，钟叔一把将办公室的门关起，又从里面将门反锁起来，整个人背靠在门上点了根烟，看着钱正会一家三口，道：“你们快点吧！”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拧的哐当当直晃悠，有人在外面用力砸着门，王福生的声音在门外传来，道：“钟天勤，你搞啥子名堂？！你把老钱的婆娘和女儿掳到这里干什么！？你真是无法无天了！”我一听钟叔竟然当着葬礼上的那么多人的面，强行将母女俩带了过来，心中暗暗纳罕。

钱正会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事情向妻女交待完之后，扑通一声对着我们跪下，恳请我们一定保护好自己的妻女。我见过她的女儿，她是我们二年级另外一个班的学生，我答应他在学校我一定不让别人欺负到他女儿，钟叔也向他承诺，一定会保护好他的妻子和女儿。

“准备上路吧！”

老范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篆，提笔在黄纸上画下一张符，而后将符扔向墙壁，只见墙壁荡起一圈涟漪，涟漪当中两处一道强光，直刺的众人睁不开眼。我听到两个奇怪的人声从那一圈圈的涟漪中传来，紧接着，两道极高的身影从墙内走出，他们一个青面獠牙，头戴黑帽，身穿黑衣，表情狰狞凶恶，瞪着大眼怒视着我们大伙儿；另一个哭笑颜开，吐着红色的长舌头，一身白色素衣，看起来非常恐怖；却正是阎罗王的左右手——黑白无常。二者头顶的帽子几乎顶到了房顶，走出墙上的那团亮光之后，低下头对着老范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老范昂着脑袋和他们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他们的对话十分滑稽，且语言十分拗口，我们其他几人完全听不懂。

老范一边说，一边指指钱正会，钱正会见到这两位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就要跪倒在地，老范将他扶住，道：“你不用怕。黑白无常两位鬼使领你去见阎罗，这期间切莫和任何人交谈，尤其记住我说的话，切莫透漏任何一个字来。”

钱正会连连点头，他问老范道:“老范，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老范低声在他耳旁说道:“我就是天师道守门人，看守着那位鬼帅。”

钱正会一脸惊骇，最后抱了自己妻女一次，转过身，依依不舍地跟着黑白无常进到墙上的那团光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