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下过霜，有性急的农户人便开始着手收秋。

老话说得好：白露谷，寒露豆，玉米收在秋分后。

等大家伙把稻谷、高粱和豆子相继收回来之后，玉米也差不多要成熟了。

现在归拢到宋禧名下的那两块地，种植的全部是玉米，何况还找了人帮忙，所以收秋的事情，宋禧并不着急。

最近几天的时间，宋禧和秦沛收了太多的鱼和鸡蛋。

鸡蛋还好，他们把鱼全部养在洗衣服用的大铁盆里，然后再抓紧时间把鱼全部杀掉处理干净，初加工完毕后再冷冻起来。

这样处理过的腌鱼，能保持绝大部分鲜味，味道也不会太差。

两个人正忙得不可开交时，张宝珠却忽然登门。

之前听村里人唠叨是一回事，现在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宋禧所在的小院里，不管大盆小盆里全都装着满满的鲜鱼。

有些鱼已经翻了白肚子，大多数鱼还是鲜活的。

鲜鱼一条条挤在逼仄的水盆里涌动，时不时来个甩尾，把水花溅地满地都是。

至于宋禧和秦沛，正一人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脚麻利地处理手里的活鱼。

一条鱼从摔晕，破肚，挖腮，刮鱼鳞，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更令人吃惊的是，两人身边竟还堆积着如同小山似得，已经处理干净的鲜鱼。

“我的老天爷，这得多少鱼啊！”张宝珠一看这场面，就被惊到了，继而喃喃着说道，“这都是你们花钱买的？”

秦沛只抬头瞥了她一眼，就和没有看到这个人似得，继续埋头杀鱼。

无奈，宋禧只能开口接话：“您先找地方坐，我们俩得赶紧把鱼杀完，不然再放一阵子就不新鲜了。”

鱼和其他食材不一样，吃的就是一个鲜味。

稍不留神就可能放臭，到时候就只能扔掉了。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秦奶奶，拄着拐杖从屋里慢悠悠地出来，看到张宝珠的时候，忙招呼她道：“孩子们在忙，你进来说话吧。”

张宝珠抬头一看秦奶奶的那副打扮，眼珠子都快要惊地掉出来了：“妈，您什么时候买的新衣裳，还怪好看的。”

83年的大家伙，虽说生活水平比前些年好了不少。

可是大多数人在下地干活的时候，依旧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

只有在出门见人或者过节的时候，才会找一些半新不旧的，没有补丁的衣裳来穿。

如今的秦奶奶，身上穿的是时下流行的的确良衬衫，外面罩着的衣裳干净整洁，根本没有补丁。

“我这衣裳是秦沛和宋禧帮忙买的。”秦奶奶揪着自己身上的衣襟，笑呵呵地说道，“天气冷了，本来我是想着回村里一趟，好把厚衣裳拿过来几件，可是他俩非要给我买新的。”

孙子孝顺自己的新衣裳，秦奶奶穿在身上，心里简直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可是张宝珠不乐意了，这么多年了，秦沛还没给自己买过一件新衣裳呢！

“秦沛，我今天过来是想找你回去帮忙的。地里的活太多，我和你爸两个人忙不过来，希望你们两口子能回去帮我们忙活两天。”

一听这个，宋禧不由自主扭头去看身边的秦沛。

下一刻，秦沛竟是果断拒绝：“我们没空，你找别人吧。”

农家的小孩长大了，帮家里干活是天经地义的事。

秦沛敢当面拒绝，对张宝珠来说简直是大逆不道，气得她开口便骂：“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人家都说成家立业就是长大了，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我和你爸平时没麻烦过你什么，现在不过是想要你帮忙回去干点农活，怎么就不同意了！更何况一年到头秋收拢共也只有这么几天，我们把你养活这么大，竟是连这点恩义都换不过来！”

她的话音刚落，秦沛砰地一声，把手里的剪刀扔在铁盆里。

刺耳的声响把张宝珠吓得身子一颤，再看秦沛的时候，对方已经黑着脸冲她走过来。

“我从小到大一直是爷爷奶奶把我养活大的，我孝顺爷爷奶奶就够了。何况生我的人也不是你，想找人孝顺，找你亲儿子去。”

秦沛的一番话，把张宝珠顶的呼吸急促，差点背过气去。

“你你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你 妈！”

“好意思当我妈？你是生我了，还是养我了，还是我结婚开店的时候，给我帮衬了？”秦沛说的每一句话，都把张宝珠顶的说不出话来。

她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才故作强硬地开口：“你结婚的时候，我带着东西去你老丈人家提亲了。就连你老婆骑的自行车，也是我买的。”

“怎么，儿子结婚你一个当妈的只买一辆自行车，也值得翻来覆去地说？你怎么不说买自行车的钱，有一多半是我出的！”既然对方不要脸，秦沛也没打算继续惯着她，“现在的我，可不是当年那个被人偷走，又扔去乡下奶奶家的小孩了。以后要是想好好处，咱们糊里糊涂过完这辈子拉倒。你要是想没事找事给我添堵，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这番话的时候，秦沛已经着手要推张宝珠出门了。

这个女人心思恶毒又假仁假义，秦沛看见她就觉得恶心。

张宝珠急眼了：“当妈的上门来找你，你竟然把我推出去！秦沛，你这么做会遭雷劈的！别以为你娶了媳妇开了店，翅膀就硬了。我给你说，秦家不见得比我好，你也不看看秦家那帮货色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们连自己家亲生的女儿都不管，还管你一个女婿？做梦吧！”

“这个不用你操心。”秦沛的脸色极为难看。

要不是因为顾忌她是养母，秦沛恨不能动手直接把人打出去。

宋禧和秦奶奶在旁边看着这一幕，一时不知道该劝还是该搭把手。

这时候，原本紧闭的院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是有段日子没露过面的宋立国。

“都住手！”宋立国大喝。

“爸，你回来了！”宋禧连忙跑过去。

刚刚秦沛和张宝珠的争执，毕竟是他们家的事情，宋禧这个做媳妇的不好从中掺和。

这会儿看到宋立国回来，连忙迎过去。

等她靠近了才发现，宋立国身上的衣裳虽然干净整洁，可脸色黝黑粗糙。

宋立国在看向宋禧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分柔情，他很快从兜里掏出一叠有零有整有硬币的毛票：“宋禧给，这是爸给你挣的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