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琴死后,赵云曦特意去牢中,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赵义。
赵义看上去却不怎么伤心,好像郑琴的一片真心在他看来,全然只是废墟。
“赵义,郑琴最后死的时候,求陛下用她的命,换你一命。”赵云曦蹲下来,隔着栏杆看着赵义的反应。
赵义满头草芥,与往日的雍容不同,此刻的他只剩下狼狈,和面对死亡的虚无,听到了郑琴的事,也仅仅只是顿了下,沉默了良久,忽然笑道:“他不配做她和我的儿子。”
“赵义,你从始至终对郑琴只是利用吗?”她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世道,只有女人才会拘泥于这些没用的情爱上,男子看重的不该是儿女情长。”赵义嘲笑了两声,始终没承认对郑琴的感情。
“赵义,我本来打算让你在牢中活过一世的。”赵云曦缓缓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但你这样的人,不配活着。”
“他呢?”
赵义忽然看向了赵云曦,“赵恪善,他不来见我?”
她觉得好笑,“你觉得,他会来见你?赵义,他见到你只会觉得恶心,除此之外,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他是先帝的儿子,别痴心妄想了。”
赵义仰起头,对着牢顶笑了几声:“到头来,我还是比不上赵应,要是他黄泉下得知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一定会耻笑我。”
赵云曦没有回头,淡声道:“你们不会在黄泉下相见,赵义,你会下地狱的。”
“你是…赵云曦?”赵义看着赵羲的面容,心里多半猜了个大概,“你们真的太像了。”
她没说话,从牢道中离开。
从大牢中出来,护宁上前禀报消息,“主子,唐鲵的位置已经查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她询问。
皇宫内,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萧皓月撑着伞,朝她走了过来,“他死了。”
“死了?”她眯起眼,身躯忽然觉得乏力起来。
公主府内,长安引着赵云曦和萧皓月入府。
护宁查了很多地方,唯独没查过公主府,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唐鲵不会愿意回到这座牢笼。
赵云曦一步步走到正堂,见到一副棺椁停在了堂中心,正是先前她的棺椁所摆位置,只是她的棺椁先前打造得十分华丽,唐鲵的棺椁却很朴素,不像是一个宰相该有的丧葬礼遇。
“这是宰相生前吩咐的。”长安看着赵云曦,“主子生前给赵大人留了一句话。”
“什么话?”
“主子说他今生遇到殿下,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他本是沉溺在淤泥之中的蛇鼠,殿下的出现,就像是他生命中打进来的第一道光,让他获得了短暂的侥幸的幸福。
他很惭愧,这辈子站在了阴暗的一面,配不上殿下,如果能够有来生,他希望能够站在阳光底下和殿下再次相逢。”
长安红着眼,将棺椁打开,随后走出了灵堂。
赵云曦的脚像是捆了千斤石,无论如何挪动,都难已走到棺椁面前。
“如果做不到,就算了吧。”萧皓月上前道。
赵云曦摇头,哑着声:“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想最后看他一眼。”
她扶着棺椁,终于瞧见了静静躺在棺椁中的男人,他紧闭着双眼,毫无呼吸,一副好相貌变得灰尘,手里攥着一个红帕子。
这是赵云曦和他成亲的那一日,随便挑的盖头,甚至都不是他揭下来的,那一日她抛下了他,独自去了山庄内。
狂忌从灵堂后头绕了出来,见赵云曦木讷地站在原地,将面具交给赵云曦,“这是他给你的。”
铁质的面具落在手底很是温凉,狂忌是第一次在二人面前恢复真面貌,扫了眼棺椁里的人,淡淡道:“他说,他身如尘埃,内里卑劣,不足以殿下伤心,希望殿下能够将他忘了。”
狂忌说完这些,将烛台放进了唐鲵的棺椁内,转身离开。
赵云曦定定地瞧着手心里的面具,攥住了棺椁,嘴唇发颤,“唐鲵,你还真是自信,从头到尾,你洞察人心,早就料到了本宫会为你伤心?
你太自信了,本宫不会,绝不会。”
萧皓月忍住上前的欲望,始终站在原地,看着女子抖动的身躯,“曦儿,难受就哭出来吧。”
“我难受什么。”
赵云曦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我救了他,他恩将仇报,后来一命抵一命,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你死了倒轻松了,说这些有的没得话做什么?难道以为本宫还会像从前一样受你感动吗?”
赵云曦攥住了唐鲵的衣襟,可感受到的却是尸身的一片冰冷,嗓音终于控制不住哽咽起来:“你起来,我要你亲自跟我说…唐鲵你这个坏人,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为什么……”
她蹲了下来,痛苦地抱住了脑袋,极近歇斯底里,失声痛哭。
“王八蛋,下辈子,本宫才不要遇见你。”
“王八蛋。”
“我讨厌你……”
“唐鲵你个傻子,要做坏人就做到底啊,为什么……”
萧皓月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哑声安抚:“他爱你,所以他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着。”
她揪着萧皓月的衣襟,痛哭流涕,“我宁肯他不爱我,我宁肯从未遇见过他,为什么……
为什么人世间会要给我这种遭遇……
唐鲵,我有什么办法能够责怪你?
若是我不责怪你,我要怎么度过接下来的余生……”
铁质的面具逐渐与手心的温度相融,公主府内只剩下崩溃无助的哭声,和男人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安慰。
入了秋,公主府内的院子里的梨花终究落了下来,毫无预兆,花瓣融进了泥土里,只剩下淡淡的清香,温柔似骨。
一缕阳光照耀在梨花树上,如沐春风,醉人心脾。
饶是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