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天,悟空永生不忘,撕心裂肺的那一天…
悟空和阿布正在东宫轮值,一个小太监飞奔过来,气喘吁吁,见到悟空,大声喊道:“卫大人,快…宫外有人找!”
悟空有些疑惑,这半个月一直在宫中当值,是谁来找自己?来到宫门外,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浑身上下都是泥土,看样子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
仔细一看,竟然是姐姐的贴身丫环翠翎。
悟空心中一紧,急忙上前问道:“翠翎,你怎么到这找我?是我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翠翎松了口气,一下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爷,夫人…夫人她死了…”
悟空宛如五雷轰顶一般,倒退一步,他呆呆的看着翠翎,好一会才晃过神来,一把将翠翎提了起来。
“我姐是怎么死的?”悟空咬着牙关,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文有礼,只有狰狞。
翠翎吓得浑身哆嗦,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原来卫君倬当初并不愿意嫁给曹侗,这曹侗是个臭名远扬的纨绔子弟,上面有个大哥,自己不能继承爵位,所幸曹侗虽然不通文墨,但家学渊源,倒也有一身好功夫,曹泰给他在后军都督府谋了个千户之职,也算是个正经差事,可他整日在京城里花天酒地,欺男霸女,要不是有个侯爷之子身份,他早就被千刀万剐了,这样的败类,卫君倬怎能愿意嫁他。
可是后娘韩氏强逼着君倬,一定要结这门亲,卫审言也默许了,卫君倬生性柔弱,从来不与人抗争,没有人帮助她,无奈之下只好含泪嫁给了曹侗。
成亲之后,开始的两个月还好,曹侗也安分守己,夫妻之间还算融洽,可这曹侗新鲜劲儿一过,又故态复萌,整天不回家,在外面花天酒地,眠花宿柳。
君倬好言规劝,开始还听几次,再后来就烦了,拳脚相加,这俩口子过日子,只要一动上手,就是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卫君倬挨了打不敢和娘家说,只好求助于公婆,这公爹曹泰还好,可这个婆婆太不是东西了,反而对君倬说,要安守妇道,不要干涉爷们儿的事。
曹侗一听妻子向父母告状,更是火冒三丈,往死里打君倬。
这卫审言并不是不知道女儿受的委屈,可是他不敢惹怒宣宁侯,只好假作不知,不管女儿的死活。
卫君倬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她本以为生了女儿之后,曹侗能够有所改变,结果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曹侗,曹侗竟然变本加厉,整日和一群狐朋狗友混迹于秦淮河上,十天半月都不回一次家。
这次就更过分了,竟然把一个秦淮河上的名妓带回了侯府,二人当着君倬和孩子的面白日宣淫,这下君倬再也不能忍了,大骂曹侗。
曹侗恼羞成怒,暴打卫君倬,竟然打了一夜,终于将君倬活活打死!
曹家为了遮丑,对外宣称卫君倬抱病身亡,当天就匆匆下葬。对内封锁消息,不许下人们议论,翠翎与夫人情同手足,这一幕幕都看在眼里,她用了三天才从侯府里逃了出来,吃尽苦头来宫城找悟空。
悟空听了以后呆若木鸡,再也没有了宁静淡然,他没想到姐姐那么好的人,竟然受这么多屈辱,被活生生打死,而自己近在咫尺却一无所知。
悟空坐在宫门口,双眼发直,他想起以前小时候,自己体弱,整日里发烧咳嗽,姐姐给自己熬药,哄自己入睡,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与姐姐天人永隔,这一刻,他恨卫审言入骨,如果不是他这个爹将姐姐推入火坑,姐姐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天空下起了细雨,悟空和阿布跪在君倬的坟前,悟空呆呆的看着墓碑,上面写着爱妻卫氏君倬之墓,多可笑?这个败类打死了姐姐,还堂而皇之的装好人,立碑刻记。
雨越下越大,悟空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他和阿布一手一手挖开了姐姐的坟墓,双手鲜血淋漓,当打开那口棺材,悟空再也忍不住了。
君倬静静地躺在棺材里,满脸的青紫,脸肿得都看不清长相,左手臂和右腿扭曲着,是让人活活给掰折的。
悟空不知道姐姐当时是多么的痛苦,也许死了反而是解脱…
悟空在棺材旁跪了整整一夜,眼泪都哭干了,双眼流下来的是血水。
一个面容冷峻,高傲的悟空由黑暗中慢慢显出身形,他走近了棺材,俯视着君倬的尸体,这个悟空冷冷的说道:“姐姐躺在这里,你只是苦泣,不想为姐姐干点什么吗?”
悟空抬头看了一眼另一个悟空,有气无力地回答:“你又想干什么?凡事从长计议,别忘了师父给咱们取名悟空的意思。”
另一个悟空冷笑一声:“你才是卫悟空,我是卫君宁,别忘了,这具身体是我的,你也只是老和尚制造岀来压制我的。”
悟空站了起来,看着卫君宁:“什么你的我的身体?姐姐是咱们的,你疼我不疼吗?可是这世上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不是像你一样,只知道杀啊杀的!”
卫君宁撇撇嘴:“你让老和尚教傻了,天天念经,学医,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啊,什么与人为善,可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你偷偷学习毒术,不也是为了杀人吗?装什么佛心善念?姐姐就躺在那里,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她的骨头都被捏碎了,你念经礼佛,好啊!你让你的佛祖把姐姐复活啊?只要姐姐复活,我就听你的,不再杀人!”
悟空嘴唇哆嗦,低下头去:“我…我学毒术,也是为了救人,你不要冲动,我会想办法为姐姐报仇的。”
卫君宁狂笑了起来,这笑声充满了霸气和凶戾:“卫悟空,你以为你剃个秃子,就是佛祖了?你不就想用佛法压制我这个魔王吗?告诉你,还是那句话,憋屈的事我卫君宁从不干,什么来日方长,我只知道杀人报仇只争朝夕,你给我滚一边呆着去!给姐姐报仇,我来!”
悟空的身影渐渐变淡,只听到他的喊叫声:“卫君宁,你不要胡来…”
棺材前,他无意识的缓缓摘下耳环,摘下耳环的一刻,悟空就像变了一个人,眼神充满了冷酷无情的气息,就连阿布都退开了两步,阿布捂住脸,小声说道:“坏了,师兄回来了……”
悟空冷冷地瞅了他一眼:“怎么?我接替那个废物,你有意见?”
阿布吓得脸色突变,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没意见,师…师兄,你说咋干就咋干!”
悟空不再理他,轻轻抚摸着姐姐冰冷的脸,冷冷的说道:“曹侗!你该死!你全家都该死…”
……………………
细雨越下越大,昏暗的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仿佛压在人的心上,喘不过气来。
街道上人来人往,下雨也要生活,在江南,每年只有一百天左右的晴天,这雨,人们早习惯了,丝毫不影响讨生活,长街上撑着伞的,披着蓑衣的,穿流不息,也是一副江南烟雨蒙蒙的味道。
忽然有人惊叫了起来,街道的一头,走来了两个人。
一个少年,穿着污秽不堪的官服,头上的帽子歪在一旁,光头滴着雨水,他脸上的神情恍惚,但是杀气盈盈。另一个是个巨人,身上的官服直往下滴着泥水,他一样阴沉着脸,引起惊叫的并不是这两个人,而是那个巨人左肩上托着的一具棺材。
这二人正是悟空和阿布,姐姐的惨死,他们一定要找曹家讨个公道!曹侗必须死…
人们纷纷躲避,这两个人的浑身上下都是杀气。
悟空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眼睛里闪着如利刃般的寒光,他走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两侧的人不知道,他这是已经将杀机与真气融合在了一起,此时的他冷酷无情,对世间的一切都是漠视。
走了半个时辰,他们站在了宣宁侯府的门前。
大门紧闭,府里两天前刚办完了丧事,门口的白纸灯笼还未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