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红色的飞鱼服,裹在这个胖子身上,撑得快要爆开来,一张圆盆大脸上,竟生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这个大宝贝儿如果瘦个两百斤,一定是个绝世美男子。
阿布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胖成这样。
悟空也在微笑,看到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笑,可是悟空却看出了一点不同,就是这个大宝贝儿吨位如此之大,身子却很轻盈,从他跑进房间的这几步,竟然是前脚掌着地,而且裙摆摆动得幅度很小,要知道,体形如此庞大的身躯,单靠前脚掌着地,是绝对支撑不起来的,悟空缓缓收起了笑容,这人不容小觑。
“卑职屠离参见镇抚使大人!”屠离扑倒在地上,他最痛苦的就是行礼,躬身?肚子大,哈不下腰,跪下?别扯了,你见过球能跪下吗?没办法,只能扑倒。
“哈哈”悟空实在忍不住了,禁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快起来吧!你这个样子,我看着都累。”
屠离应了一声,爬了起来。
“缇骑现在是你主事?你是百户还是试百户?”
屠离抿嘴一笑,我去,整张脸上的肉都在抖动。
“回大人,卑职是试百户,张百户留在了指挥使那边,现在我代管。”
悟空点点头,指了指阿布:“这位是卫季布,我兄弟,以后就是统领缇骑的百户,屠离,你从旁协助。”
“是!”屠离又笑了,脸上的肉不停的抖动,他笑嘻嘻地向阿布拱拱手。
悟空又交待了其他几个千户几句,站起身来。
“屠离,带上二十名缇骑,跟我出去一趟。”
屠离应了一声,撒开小短腿滚了出去。
…………………
奉先殿里,依旧跪着吕氏众人,文武百官已经散去各个衙门处理政事,太子国丧,掇朝三日,不用上朝,只在衙门理事,偌大的帝国,不能没了章法。
吕氏回头看了一眼跪在角落里的朱允熥,这个堵停,心中仿佛压着一块石头,堵得喘不上气。
这小子到底怎么了,昨天竟然能让皇帝对他这么好?而且据说昨晚上还和皇帝单独待了一个时辰。
吕氏看看身边同样望着朱允熥的朱允炆。
“允炆,你在想什么?”
朱允炆依旧看着那边:“儿子在想,这老三以前是不是故意装出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
一语点醒梦中人!吕氏恍然大悟。
朱允熥以前肯定是装出来的,现在太子死了,他就突然变了个人。
难道,他一直在提防着我?如此可怕的心机,让她不寒而栗。
若真是如此,怕是要在皇帝那里,落下个妒妇的名声!
吕氏死死的盯着朱允熥,她百思不得其解,十一年了,自打朱允熥他娘常氏去世,自己成功上位当上太子妃以来,这个小子也就在手掌控制之内了,她不相信,一个四岁的孩子就有如此的心机,朱允熥身边都是她安排的人,可以说是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这就是一滩烂泥,尤其是这半年以来,还添了一个毛病,好色,分给他的两个宫女,都被拉上了床,这个事一出,吕氏彻底放下了心,十四五岁就破了身,还能有什么出息?枕边风一吹,太子更加厌恶这个儿子,见了面非打即骂,可如今太子一死,这个小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稳重大方,说话有条有理,只这两日,她就已经听到好几个人在暗里夸赞朱允熥了。
吕氏站起身,冷笑了起来,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别怪后娘无情了,她吩咐了一声,转身回了钟粹宫。
朱允熥也不好受,吕氏冷冰冰的目光像是一把刀,刺在自己身上,让他浑身难受,他知道真正的战争即将开始,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容不得自己有半点马虎!
………………………
皇城根,周围被城墙包着,此时城门大开,即使是国丧之中,可也得让老百姓生活不是?时近中午无数摊贩摆摊在城墙之下,吆喝声四起。几个男人在一处空地抓着粗绳两端,来回摇晃,一个女孩在上面表演着绳技,围观的人兴奋的大声叫喊,在城门旁边,立着十二具高逾五丈的白布旗幡,旗幡上的每一角都垂着素色长穗,风一吹,扑拉拉作响。这是告诉在城门出来进去的人,现在是国丧。
悟空换下了官服,只穿了一件青色长衫,光头没戴帽子,显得十分的怪异,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时常带的微笑,骑着马穿梭在人流中,他要去见一个时刻惦念的人。
远远的阿布和屠离率领缇骑跟着他,老百姓一看这几十人的官衣儿,吓得躲的好远,这锦衣卫的名字可是能止住小儿夜啼的。
屠离一催马,与阿布并行,阿布拿着一张胡饼,里面卷着腊羊头肉,大口嚼着,他看了一眼屠离,又瞄了一眼他座下的马,忍不住笑了,也真是绝了,这屠离不知道从哪踅摸来的巨马,整整是其他马的两倍,膘肥体壮,这一人一马像一座小山似的,估计四匹马拉的车都撞不过他,骑着这匹马,屠离比别人高出多半头,幸好阿布也是巨人,堪堪与他平齐。
殊不知这两个人的组合都快把后面的缇骑笑翻了,这俩人太搭了…
屠离凑过来,满脸堆笑:“阿布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儿?”
阿布嘴里塞满了吃的,没功夫搭理他,只是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屠离是个极有耐心的人,而且脸皮有城墙拐弯那么厚,他继续问道。
“阿布大人,您和镇抚使是亲兄弟吗?瞅着不太像啊?你这饼还有吗?给我吃点……”他的话噼噼啪啪,连绵不绝,彻底把阿布给干懵了,阿布有点口吃,为了不被别人笑话,就尽量不开口说话,没想到碰到了这么一个话痨,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尤其是听到屠离管他要吃的,急得他一使劲,喀嚓一声,坐下的马惨叫连连,趴在了地上,原来他把马背给坐塌了,直接给马来了个高位截瘫。这一下缇骑们再也忍不住了,笑声一片…
…………………
北街口曲巷,这一片住的都是公侯贵族,即使是伯爵也不能住在这,这倒不是什么朝庭规定,只是约定俗成而已,所以这个巷又被戏称为富贵坊,说是巷,其实宽阔的很,就是道路也有十几米宽,两侧的深宅大院一眼望不到头。
大明朝开国的勋贵并不多,洪武三年才封了六公二十八侯两伯。
宣宁侯曹良臣战死以后,长子曹泰继承了侯爵之位,这宣宁侯在诸位侯爷的排名中等,不上不下,相比之下安远侯卫审言,不过是个郡侯,差老远了。
悟空停住马,站在旗幌下,双手抓住马的缰绳一动不动,表情凝滞,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此时太阳已快行至天顶,他的双眼一直望向远处的宣宁侯府,侯府门前一片平静,挂着几幅白色旗幡,一阵风刮过,扑拉拉作响,这是国丧期间为太子守丧。
悟空满心想的都是姐姐卫君倬,卫悟空的母亲生下他,身体更加孱弱,卫君倬才六岁,就照顾起了弟弟,君倬性格柔弱善良,还有一点内向,悟空在七岁之前都是在姐姐怀里长大,后来去了西昆仑大藏寺,最想念的人也就是姐姐。
回京之后才知道,爹爹已经续弦娶了东平侯韩勋的妹妹韩月为妻,而且姐姐也出嫁了,嫁给了宣宁侯曹泰的二儿子曹侗,还生了一个女儿,姐弟见面,抱头痛哭,那时候就发现姐姐有点不对劲,眉宇之间总有一股忧郁的气息。
接下来悟空和阿布成了东宫侍卫,只要休假,他总是去看姐姐和外甥女,有几次看到姐姐的脸上手上有伤痕,可不管怎么追问,姐姐都笑着说是自己摔的。
只要一想到这,悟空就追悔莫及,如果当时自己再多留心一点,就不会让姐姐屈辱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