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任平生?一蓑烟雨任平生,一蓑烟雨任平生。”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言辞大有深意,此子莫非是道门中人?”
望着李师古渐渐远去的背影,听着那轻松惬意的歌声,钟无艳不禁喃喃自语,但随即嘴角又露出一丝冷笑,你这小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倒要看看,一会儿下了山发现自己饶了一大截路,那时候你还有没有现在的这般淡定随意?行到水穷处,可别一语成谶了。
随即,钟无艳固执的走向了小路。
森森树木之中,一条青石梯往山下伸展出去。
“怎么回事?”
走了大概不到一炷香时间,此间山林却下起了雨来。
大雨不是刚停么?
钟无艳有点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多半是坡面雨。炁热升,冷则沉,大概是有一股水汽丰富的冷炁刚好飘到这面山了吧。
她不急。
对于李师古这样的黄毛小子,她只需要略微出手。
向阳靠山而行的钟无艳遇到了坡面小雨,向阴靠水而行的李师古这边在同一时刻却是风和日丽,大雨过去,天空蔚蓝如洗,偶尔一行叽叽喳喳的鸟儿掠过,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过了半山腰,一条清澈的小河又映入眼帘,哗啦啦的清脆流水声如同乐章。
微风拂过水面掀起圈圈涟漪,河面在阳光下显得一片金红,真是半江瑟瑟半江红啊。
李师古诗兴大发,脑海中不禁想了范仲淹的名篇:“至若春和景明注,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注者矣!”
迈着快活的步伐,顺着小河一路走,李师古很快就下了山。
往前一看,蔚蓝的天空下横着个萧索的小村子,没有一些活气。村口,一间草庐孤零零的落在那,用木桩围着。进门处挂着木牌,上书:“无盐舍。”
“这就是钟无艳口中的草屋了么?”打量了一会儿,见钟无艳还没到,李师古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清净,简朴,别致。
这是李师古对这座草屋的第一印象,颇有些西蜀子云亭、南阳诸葛庐的陋室意味。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入内,院子中间有一张石桌,看起来非常沉重,左右是一对石凳。
“还有茶叶?”
目光从石桌石凳上掠过,又停在了窗台上的一个布兜,李师古上前一看,却是茶叶。
“钟无艳还没到,不若煮茶等待。”
反正她让自己在这等,用她的茶叶煮点茶喝,想必也没什么。堂堂齐国王后,虽说是很久以前的,但到底也是贵族,总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发怒。刘子劈也是贵族,就很大方。
在李师古的印象中,这个时代的真贵族都不吝啬,不拘小节。
想到这,李师古随即在院子里搜罗起来,找到茶壶洗刷干净放到石桌上后,便开始在院子中间钻木取火。
当然,并不是真正的钻木取火。他有火折子,现在只需要钻木刨些碎木卷拿来引火。
否则就算有火折子,生火也非常困难,毕竟这会儿刚下过雨,木头都被湿了,而且堆在院子角落里的木头也没有用斧头花开,全都是圆筒子。
“这真是钟无艳的隐居之地?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生活的。”一边刨着木卷,李师古忍不住发牢骚。
刨好一大捧木卷后,李师古将其堆好,拿出火折子打开一吹,火星飘到上面,顿时就燃了起来。灰烟袅袅,再依次放进干枯的小木枝,大块柴,一堆温暖的火就这么旺盛起来了。
“完事!”
拿过挂在三脚架上的铁钩放在火上,李师古将装满水的茶壶挂了上去。
现在就等水开了。
刚才在山上淋了一场雨,又跟狼群和钟无艳打斗,还是有点累的,身上也是湿漉漉的,现在坐在火前,李师古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淡然,渴了有水喝,冷了有火烤,就很满足。
人的欲望往往就是这么简单啊。
烤了一会儿火,将身上衣裳差不多烤干后,水也开了。
见状,李师古从布兜里抓了一把茶叶放进茶壶,盐之类的东西就不加了。
作为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现代人,饶是来到战国已有很久,李师古还是不习惯这个时候的饮食习惯。
“咕嘟咕嘟”
沸腾的水在茶壶里翻滚着,李师古左等右等,还是迟迟没有看到钟无艳的影子。
“这么久了还没下山,怎么回事?”莫非是遇到大虫了?
算了,出去溜达溜达吧,干等也不是事。
喝完一碗热茶,带上三尸剑,李师古悠悠的出了门。
“偷得浮生半日闲!”
云游四方的感觉就是爽,不像在竹苑,还要天天上山砍柴。
不过,当他来到一条大路上也就是俗称的官道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现在战乱迭起,兵灾频仍,无数百姓家破人亡,随之而来的流民跟着也越来越多。
西边的秦国还算好走,还没人敢在嬴政的地盘当流民,但齐国就大大不同了。来到这条官道后,李师古发现路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流民,大多是从薛郡方向往东海逃难去的。
这些流民大多是几十人一队,稀稀拉拉的走在路上,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甚至衣不蔽体,有的还面目通红,脸颊浮肿。
李师古知道这是吃过人的表现,不敢大意,连忙闪身至一边,藏在草丛里。
在这个乱世,吃人根本就不算什么,流民饿极了不仅吃尸体还吃活人,最先吃的是妇孺老幼,完了便换儿女吃。若是被这些流民盯上,绝不是好事。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李师古当然也知道这一切的原因。
流民是从西边逃过来的,那边是齐、魏、赵三国的边境—东郡、赵郡、薛郡三地。
就在去年,嬴政已经攻灭赵国,大军占领邯郸。在中原,数十万秦国大军还在围攻魏国都城大梁,黄河两岸,几乎全部都在打仗,到处都是秦兵的侦骑、细作、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