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机缘，现在就算拜入小圣贤庄也只能去做那些粗活，我看你相貌谈吐不凡，恐怕不会甘心枯等几年吧？”

李师古沉默了，我怎么不知道小圣贤庄还有这规矩？

赵一姜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可知道，普通人从拜入小圣贤庄到跟着贤者正式学经，需要多长时间？”

“要多久？”

赵一姜掏出葫芦喝了口水放缓自己的语气：“读书先静心，背戒律礼法，挑水劈柴三年，资质优良者才能修习外功。强身健体又三年，挑选心智淳厚、忠爱节义之人，贤者口耳相传列位圣人之章。”

“前前后后，大概要十年时间才能登堂入室，你确定你能等这么久？”

“而且，你觉得你是仁义礼信、心智淳厚、忠爱节义之人吗？”

“再者，适才你说什么，难怪秦王亲法恶儒，你说的这些话，虽然是因我而起，但也表明，你并不是很重道。”

“如果你真的尊师重儒，真的想拜入小圣贤庄，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李师古目瞪口呆。

不好意思，我说的这个儒，不是你们现在的儒，而是你们后世的那些继承者。后来的儒家和儒家门人，除去其中极少一部分，真真是让人尊重不起来啊！

可是这些话李师古又没法明说。

说什么？

说他是穿越者，见证了你们儒家在历史上的虚伪肮脏，假仁假义？

廊檐下，李师古清了清喉咙，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赵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只是为了反驳你而已，误会”

然而赵师兄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

“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是很痛苦的，因此我觉得你不适合求学鄙庄，眼下百家争鸣，诸子交锋，你看起来也很年轻，你有足够的时间去选择自己喜欢的。”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我师父出具一份推荐信，推荐你去兵家求学。”

赵一姜态度虽然好了很多，言辞也不再带火，但依然犀利，简单几句话就把李师古给堵死了，没有丝毫辩解的余地。

可李师古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有着足够厚的脸皮。

沉默了一会儿，李师古淡淡一笑：“赵师兄可曾听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同理，赵师兄不是我，又怎么能直接判定我内心不喜欢儒学？”

“你这就是诡辩了”

赵一姜无语，没想到这人还对庄子有所了解，当即反驳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话没错。但人不同，人喜不喜欢一个东西，是可以通过言行举止各方面看出来的。就像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她喜不喜欢他，他喜不喜欢她，双方肯定都能感觉出来的，这个东西很难装出来。”

“虽然你那句话是为了反驳我，但你明显可以说得不那么冒犯，你下意识之下说出这句话，就说明其实你觉得儒家不如法家，小圣贤庄只是你的次选，对否？”

看着愣住的李师古，赵一姜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嘶”

李师古感到蛋疼，他现在觉得自己一直都小瞧了古人。古人只是见识没有后世的人多，但不代表智商有问题。

打嘴炮，更是丝毫不输于二十一世纪的人事。

“不，你说的不对。”机会只有一次，李师古继续据理力争，说道：“我再次声明，我那句只是为了反驳你，并不代表儒家就比法家差。为什么？因为秦国在商鞅变法后，国情决定他们的国策。”

“以耕战为基础，以吞并六国为志向的秦国，需要建立一套严格的律法。”

“而这一点，只有法家能做到。这也是为什么，六国变法，只有秦国变法成功了，因为主导变法的商鞅就是法家。”

“但这不意味着法家就比儒家强。”

“是因为国情决定国策，所以法家在秦国大行其道。”

“国情决定国策？貌似有些道理”赵一姜喃喃自语，神色之间已然有了些疑惑，似在思考这话的逻辑。

很好！

李师古趁热打铁道：“而且，现在天下重用法家的只有秦国，如果法家真的那么好，齐楚燕韩赵魏为何不效仿秦国？”

“我刚才那句话，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反驳你，不是说我不喜欢儒门。”

“如果我真的厌恶儒门，又怎么会冒着大雨，跋涉几十里跑来小圣贤庄，又怎么会在被你拒绝后还跟你争论这么久？”

“按照你的说法，喜不喜欢一个东西是可以看出来的，那我这般表现难道还不能证明我对小圣贤庄的虔诚之心吗？”

说到这，李师古指了指自己。

看看我这风尘仆仆，宛如难民一般的狼狈样子，还不都是因为想加入你们！

“这”

赵一姜挠了挠头，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那你等等，我去见执事长老。”

去吧，找个能做主的来！

这赵一姜不坏，人也有几分悟性，但有些儒门弟子普遍的迂腐，说得通俗些，脑子不灵光，来个老狐狸更好对话。

却不想赵一姜刚起身，小圣贤庄的门突然又开了，一个高大干净的汉子从门里走出来，先是小声跟赵一姜说了几句话，然后对李师古说道：“请入内一叙。”

李师古看了眼来人，缓缓后退了两步，警惕的问道：”入内为何？”

汉子淡淡一笑，道：“你不必惊慌，长老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

原来如此，看来刚才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和赵一姜的交锋，想到这，李师古大手一挥，道：“谁惊慌了？带路！”

“请。”

“请！”

跟着汉子进得小圣贤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盘虬卧龙奇形怪状的老梅树，旁边还有一口长满青苔的古朴天井。

两只白鹤在井边觅食，一个约莫六十来岁的长发老人坐在离天井十来步远的廊檐下，没错，席地而坐，背对李师古。

看起来既有几分学者气息，又不失上位者的威严，真不愧是儒门的老巢。

李师古意识到遇到大人物了，只是不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