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保护好她。”阿夕嘱咐道，怀里有睡熟的熊。

“我在走廊就可以了，为什么偏偏得和她一起睡！”小七抵死不从。

“因为爱呀！”快扑到我怀里吧，宝贝儿──

“妈，你别多嘴。”阿夕睨了我一眼，又居高临下看向他弟，轻轻拍打小七的脸颊。“也不想想是谁把事情搞砸的，哪有你说话的余地？再吵就把你捆起来，看你明天醒来还剩几根毛。”

阿夕有条不紊、自然而然地说了反派台词，简直是天生的魔头。

“妈，晚安。好好睡，小七。”而一眨眼，阿夕又是家里的好长子、好大哥。

“小夕夕晚安。”

林今夕抱着熊宝贝扬长而去，剩下一身白衣白裤的男孩子，朝我瞪大眼珠。

我拍拍双人床右边的空位，对小七昂了昂下巴。小白兔，该来的总是逃不过，这就是人生啊！

小七忿恨地走来到床边，无视他妈妈的好意，直接躺在木质地板上。

我扒住枕头，可怜兮兮啜泣着，活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媳妇。

“够了，这样你满意了吧！”

小七抓乱那头白发，带着火药味爬上床，卷了被子一小角，背对我睡觉。

我去挲他的背，被他出手拍掉。

“大姐，楚河汉界，你敢跨过来我就跟你翻脸！”

我又去摸他的头发，可能这次力道用对了，比较舒服，他过了半分钟才把我的手塞回被窝。

“不要闹了。”

“小七，跟妈妈聊天，好嘛，好不好？”心里有话就说开来，才不会憋出病。

小七把脑袋埋在枕头下，以至于我听不太清楚他的声音。

“大姐，白天说了过分的话，还让你受到惊吓，我很抱歉。”

就是心里有愧才甘心被阿夕指使，我仿佛看到这单纯孩子未来被他大哥吃干抹净。

“以前师父会和这些仙灵交涉，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小时候我容易被这类东西看上，师父就得想办法把我讨回来。”

我能明白小七师父的心情，开玩笑，可爱的小兔子耶，谁来抢我就跟谁拼命。

“师父平常都夸我很乖，可是谈判的时候不得已，他老人家嫌弃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师父想不到其他的话，就一直一直讲我没人要，好不容易才说服对方。回程师父还特地买糖给我，我却不跟师父说话，回去道观师兄们还闹我，说什么要把小七卖掉。我晚上躲在祖坛哭，祖师爷就显灵了，师父只好大半夜把我从供桌下抱出来大姐，这么悲伤的事，你为什么笑个不停！”

“哈哈哈，不是啦，你没听过哭极反笑吗？”太有趣了。

小七看我这样，白净的脸颊都气得红起来。

“我是想告诉你，有些话虽然不是真的，但从在意的人口中说出，没办法不放在心上！”

“小七，你真是我的宝贝。”我拉拉他的白发。

“可恶，你根本没在听！”

“是我的小宝贝呀，才不是没人要的孩子。”我从棉被下一路滚到小儿子身边，把他圈进怀里。

“不是你生的，不要乱抱！”

我才不管他，兀自想象他师父后来怎么抚慰这个傻孩子，那时候的小兔子应该不会刻意和身边的人保持距离，想走就走。

“我不是你亲生的，亲生的被我害死了”

就因为这样，他没有办法不害怕待在这个家里，我觉得他好傻好傻。

“小七是我的宝贝。”我把侧脸压在他的刘海上，小心把他捧在心口，跟他说了许多我出生那个大家庭的故事，疼我的爷爷、爱我的爸妈、宠我的伯伯姑姑叔叔。

他们教了我一件事──小孩子平安长大，需要很多很多爱。

小七听着听着，眼皮垂下大半，他睡着前半分钟还是坚持男女有别、他不是小宠物等观点，把妈妈我架开一些，只肯让我顺着他的发丝。

被窝裹着两个人，所以特别温暖。我恍惚想着自己牵着一个孩子的手，那孩子有头雪似的发、不同色的眼，比身边这只年纪还要小得多。在他受到伤害之前、不能随意撒娇之前，养育他、爱他。

突然有件事闪过我脑海，小夕夕的安眠曲，好啊，被他用小七引开注意晃点过去，明天一定要记得讨回来，还要加利息。

不是我自夸，大儿子的歌声连神明都会屏息倾听。我记得，那是非常美丽的音色

“大姐、大姐！”

睡梦中的我被摇醒，蒙眬地看着紧张的小七。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身上怎么黏答答的？我抹了两把，好像都是血，从头上有洞的器官一直流出来，奇怪的是，并不感到痛楚。

“小七，我想喝水”嘴巴好干，喉咙像是有火在烧。

“你等一下，撑着点！”小七鞋也没穿地冲出门，看他离开，我有些后悔，应该把他留下来才对。

我无力地走下床，打开衣柜，那件大红礼服透着血色，诱惑着。我褪下所有衣物穿上它，意外地合身。

窗子被暴风吹开，雨往房间溅出一条水道，指引着我的脚步。我赤脚走到窗边，机械式地伸出手，暴风雨奏出乐章。

“来吧，我的新娘子。”仿佛有谁，这么呢喃着。

钟声响起，新年最后一刻，正是出嫁的好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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