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稚文在院子里坐了一宿,直到天蒙蒙亮才起身。
正打算回自己的院子休息,程张氏醒了,哭着闹着要随程稚武去,他赶紧又进去安抚。
出来的时候,瞧见小厮正在贴挽联,就知已经开始准备丧事了。
他便没回院子,改道去了正厅。
灵堂已是连夜布置起来,程老爷枯坐在遗像前烧纸。
他走过去蹲下,拿起一叠新的纸钱,一张一张地放进瓦盆里。
火苗裹住纸钱,瞬间烧成灰烬。
他抬头看向遗照。
程稚武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仿佛有话同他说。
他又往火里放了几张纸钱,对着遗照说道:“大哥,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嫂嫂和侄儿,你放心去吧。”
原本沉默着的程老爷,像是突然醒了神,大声哭道:“稚武啊……稚武啊……你放心去吧……爹一定会为你报仇……你放心去吧……”
守灵的丫鬟小厮见状,哭得更凶了,素白的世界里,回荡着恐怖的哀嚎声。
“老爷!二少爷!”管家行色匆匆跑进灵堂,“县老爷来了!老奴将他请到您书房了!”
程老爷闻言,止住哭声,立即要起身。
程稚文放下手中一叠纸钱,把人扶起来。
父子二人匆匆赶去书房。
县官迎了上来,说道:“程老爷,令公子的死因有结果了。”
程老爷瞪着通红的眼睛,急道:“如何?”
仵作说道:“有一种名叫‘血裂’的东洋毒药,此药仅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量,就能令人最快在一个时辰内暴毙,死状就像程大少爷那般——脑血管爆裂、七窍流血。”
程老爷震惊:“东洋毒药?那是从日本过来的毒药?”
仵作点头:“正是。此药通常为日本人在国内行暗杀所使用。”
程老爷登时哭道:“程家并没有得罪日本人呐!甚至未曾结交过日本人,我家稚武为何会让人下了这种毒牙呐?”
县令看向程稚文:“程二少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程稚文回神,率先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随我过来。”
他把人带到花园。
县令面带疑色地看着他:“程二少爷,你经常在上海活动,可否得罪过什么人?特别是这个日本人。”
程稚文摇头:“我一般和美国人、欧洲人做生意,并未结识日本人,更未得罪过日本人。”
县令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江深:“那位呢?”
“那只是我院里的小厮,成日待在程府,并未结识日本人。”
县令点点头:“了解了。请代本官转达你父亲节哀。”
“谢谢大人。我送您出去。”
程稚文回到灵堂,程稚武的尸体已经送进来了,正等着吉时到了入殓。
他走过去看了眼,内心愈加悲怆,强忍眼泪,回到遗像前继续烧纸,直到入殓结束才回院子。
沈清去陪程张氏,没在院里。
他进屋前,回头看了江深一眼,冷冷问道:“蔡先生如今在何处?”
“回老板,蔡先生日前已到上海,暂时不会回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