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灵秀曾告诫过叶微,你越是害怕,你越要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害怕,一点都不怕,要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走。
哆哆嗦嗦,叶微向着猫塘深一脚浅一脚的探去。
以前听到关于猫塘的鬼故事此时强行在脑海中电影镜头般按帧播放。
离叶微最近听到的鬼故事,发生在叶微小哥叶征身上,叶征自己说的。
那是冬天,雪下得很厚,叶征一个人早起上学,拎着从家里带出来的火炉暖手。
双河村地处长江南岸,四季分明,冬季有一段不短的三九寒冬,学校没有取暖设备,太冷了,孩子们只得自行带上火炉上学。
这种火炉是用黄泥烧制而成,下面是炉身,上面做一个弧形的炉柄提手,很结实,可供人用手提着暖手,放在地上可以烤脚,刘灵秀在火炉里装满枯树枝烧红的木炭,上面盖上一层草木灰,能管一上午不会灭。
叶征拎着火炉踏着积雪走到猫塘,猫塘在通往后河大坝那头,在东西相通的沟上面,其实还建了一座桥,此桥只是架了两块水泥预制板,上面又铺上很厚的泥土,所以容易被人忽略。准确的说,叶征并未到猫塘,只是过了这座小桥后,即将到达猫塘塘埂之时。
他的火炉底突然整个儿掉了下来。
火红的炭火洒在雪白的积雪上,泛起几缕挣扎的白烟后,全部熄灭。
事出太过突然,旷野上又空无人烟,叶征吓得将手中拎着的没有底没有火的火炉随手一扔,竟是咕噜噜滚到猫塘结成厚厚的冰面上,火炉旋转几圈后,咕咚一声,旋到中心薄冰之处,破冰而入,连响声都没有。
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将火炉拽入水底一般。叶征说到这里,脸色还显见的苍白,喉咙发紧,似乎又重新经历了一次那天早上。
叶征说他是一路跑到学校的,等到了学校,发现棉袄里面刘灵秀为他织的毛线衣汗湿透,而内衣早就湿得能拧出水来。
再就是二叔叶运行说的。那是堂哥叶松小时候有次半夜发烧,二叔趁着月色朦胧,一个人打着手电筒到叶医生家请叶医生过来给堂哥看病。也是刚过猫塘那个桥,就听见前面有小孩子的哭声,哭得撕心裂肺很是凄惨,他心中惦记自己孩子生病之事,焦心不已,最听不得小孩子哭,哭得他的心直接揪起,便加快脚步想去查探究竟。
刚到猫塘塘埂,手电筒突然不亮了。
反复开关都不亮,他将手电筒在掌心使劲拍打,仍然毫无动静。
朦胧之中,他看到乱葬岗上似乎有人影飘动,他壮着胆子大声问:“是哪个?”
没有人回应他,却在他问第三声的时候,后背被人用力一拍,二叔说那下拍得很重,差点让他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可他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唯有绵长的机耕路向远方延伸。
吓得二叔赶紧向戴墩方向奔去,跑得太急,鞋跑掉一只都不知道。
等他跑到戴墩,他的手电筒突然亮了。
接了叶医生回来,二叔在前面晃着手电筒,叶医生在后面推一辆除了车铃铛不响,其他地方都响的永久牌带大杠自行车,车轮在机耕路上吱吱呀呀。两人一起经过猫塘时,二叔正想着四处照一照,找找他不知什么时候丢失的那只鞋,却听到叶医生在后面好言好语的说:“别闹!我得去给人看病!”
明显,此话不是对二叔说的。
等二叔毛骨悚然的回头,手电筒的光正好打在叶医生脸上,留下一张光怪斑驳的鬼脸,吓得二叔后背一阵发抽,忙将手电筒照向地面,叶医生好整以暇的向二叔笑笑:“别怕,这里的孩子比较顽皮,我每次晚上看诊经过这里,他们会淘气的扯我自行车后座。”
叶微听到心脏咚咚擂鼓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自己面前,心跳得越快,手脚越是冰凉,头皮越是发麻。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猫塘塘埂,清幽的荷香沁人心脾。
叶微的眼中却噙出了眼泪,她确定那是她的眼泪,因为雨已经小了。
左边是连绵起伏的乱葬岗,右边是猫塘,与其说怕猫塘,不如说是怕猫塘的乱葬岗。
突然,叶微眼前闪过一抹黑影,嗖的由猫塘埂向乱葬岗闪过,那东西在进乱葬岗之前,回眸狠狠瞟了叶微一眼,叶微就在那一刻,大脑骤然缺血,眼前一阵发黑,似有金星乱跳,她惊叫一声,一屁股瘫软在地。
她刚才看到的东西应该是一只猫或是狗,毛绒绒的,却在回眸的那刻,让叶微清清楚楚看见,那东西竟然长了一双人的眼睛,准确的说,是一个孩童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神,竟带着无尽的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