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回神苦笑:“自古都说媳妇熬成婆,这个熬字就可见婆媳关系大抵都是不好相处的。”
她没有往深了说,但眉宇间的疲惫,却比什么直白的话都更直接有力:
“我家世没有老爷和婆婆好,但却跟老爷和婆婆相似,可惜我总是不如婆婆和老爷聪明,所以他们都想教我做事,想让我们跟他们一样。”
季狸想起来她那个孩子,李琳玉的强势和霸道,从那儿就可见一斑。
邹氏轻笑道:“我知王妃是在怀疑我,毕竟我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动手最方便,也最有动机。
是啊,我真的是不喜欢她。如果我没有被她看中,没有嫁给老爷就好了。
我虽然家世一般,但父亲母亲疼爱我们,自小我就没吃过苦头,如今却为了家里人的安全,杀子之仇都只能隐忍不发。”
她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捂住脸,从指缝里看着李琳玉:“我可真是害怕她,连想说些狠话都不敢看着她的脸。……她杀了我儿子,我虽不能杀她儿子,但也要杀她一个孙子报报仇的。”
季狸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春草肚子里的孩子是赵泽明的?”
邹氏轻笑道:“是啊,是他的。春草那个糊涂蛋,真以为自己坏了孽种,一心想跟师爷私奔。
可惜了,我刚刚给老爷端了一碗断子绝孙汤,他对我心有愧疚,当着春草的面儿就喝了。
而春草呢?
老爷亲手给她灌了堕胎药,我走的时候,她捂着肚子血流了一地……王妃你看我的裙角,都染红了呢。”
她说着笑着,可提起裙角显摆的时候,却泪流满面。
墙角里的李琳玉听懂了,满头花白头发瞬间猎猎张扬,浑身鬼气四溢,瞬间遍布整个屋子。
季狸迈步挡在了邹氏面前,萧卷则迈步挡在了季狸面前。
两个人背后的邹氏先是愣了愣,继而脸色渐渐发白:“那是,是什么?她,她回来了?”
她连连倒退,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不不,我没有害她!我只是让她误会了春草,春草要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她想明白了,虽然仍旧还是害怕,但却恶由胆边生:“婆婆啊!娘!您想想清楚,我要是暴毙在您的灵堂上,老爷他可怎么办啊?人们会不会说,老爷他内围不修,不配为官啊!”
李琳玉一顿。
邹氏跌坐在地上哈哈笑:“娘,娘您想想您的那些规划,想想您对我的教导,除了不会再有孩子,谁还能给老爷最好的生活?
娘您不是常常说,只要老爷能过得好,咱们娘俩什么委屈都可以受一受吗?”
她撑着身子爬起来,竟然露出了笑容来:“这一次,娘就为了老爷忍了这委屈吧,行吗?”
李琳玉直勾勾瞪着萧卷和季狸,指尖指甲疯长,却始终都没有动手。
灵堂里的气温阴寒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反而随着李琳玉一起消失了。
邹氏感觉到了,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真走了,她竟然真走了?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萧卷不解:“她怎么了?”
季狸想了想:“大约是觉得自己很倒霉吧,遇上这么相互奔赴的母子俩,他俩甘愿为彼此牺牲是真情实感,但她真没想掺和。”
在今天之前,邹氏大约一直都觉得婆婆单纯是看不起她折腾她,但这会儿眼见婆婆害命的事儿都忍了,便知道婆婆还真不是针对她,只是为了赵泽明什么都肯干,连她自己都肯牺牲罢了。
嫁进这样的家庭,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