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狸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她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心跳加快,心生怜惜,可对方却已经死了一天以上了。
萧卷虚空盘膝坐着垂眸看她,见状微微眯眼。这小孩儿胆子不小,对着尸体还有心思还看脸。
他瞥了一眼棺材外。
季狸看不见棺材外面,但她听见了动静了。
棺材盖被推上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容不得她犹豫:“等等!”
她喊得极用力,但嗓子因为高烧已经哑了,声音瞬间被外面的诵经声淹没。
就在这时,一个人扑忽然了过来,趴在棺材口嚎啕大哭。
“狸儿啊好孩子!二叔心疼你孤家寡人,才拼命给你找了这么好的婚事,你爹娘泉下有知一定会放心的!你就安心随王爷去吧!”
季狸一喜,忙挤出一个温和良善的笑容:“救命!”
季二爷正哭得情真意切,一抹泪一低头,正跟季狸大眼瞪小眼。
季狸继续笑脸迎人:“我……”没死。
季二爷活见鬼地瞪圆了眼睛,脸上闪过惊恐焦急,拼了命拽棺材盖儿,想把季狸捂实了。
季狸登时被气笑了。
很好!想活埋她是吧?
萧卷也被气笑了。
深邃的眼眸蓦地变红,他满头墨发张扬,清贵如同神君的脸,如今瞧着竟有几分魔神再世的意思。
嗡——
绑缚着季狸萧卷紧握双手的红绳瞬间崩裂,竟化作了粉尘。
与此同时,萧卷苍白的手指渐渐松动,张开手掌放开了季狸的手。
季狸得了自由,一把薅住季二爷的头发。
这还不算,手指再拧着头发绕两圈,攥紧,借着自身重力死命往下拽。
季二爷又痛又怕,惊声尖叫:“啊——”
脚一滑,半截身子都被季狸拽进了棺材里。
宾客们都惊呆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想起来尖叫:“啊啊啊!诈尸了!!!”
外面众人如何连滚带爬季狸不在乎,棺材里,她指甲紧抠季明头皮,另一只手指节蜷缩,鲜红指甲抠住季明眼皮,指腹按紧温热眼珠。
她笑得和气宽容:“二叔啊,我就知道你疼我,舍不得我,想下来陪我一起死。”
季二爷尖叫挣扎,却被季狸抠眼珠子抠得剧痛无比,也终于摸到了季狸身上是热的。
他终于冷静下来,又羞又气:“混账你放肆!快撒手!……撒手我就救你!”
季狸不信,这便宜二叔脸上越羞眼神越狠,她有理由相信,对方出去就能撺掇人把她钉死在棺材里。
她哑声低笑道:“二叔别怕,我死了都要诈尸拉你一起躺棺材,外人才知道你我叔侄情深,你绝没害我……”
萧卷看得有趣,莫名想笑。
他也的确笑出了声,清冽的声音如同冰髓珠玉,越发显得不食人间烟火了。
季二爷脸色一变。
此时,仅有的大胆亲友们跑了,诵经和尚们也跑了。
灵堂里只剩硬着头皮留下的王府长史、府兵,以及主持超度、还在继续念经的领头和尚圆方。
长史强忍惊惧走到棺材前:“此处有高僧坐镇,邪灵,退散!”
季狸指甲用力抠季明眼珠。
季二爷痛得嘶嘶抽凉气,僵着脸替季狸开口:“退个屁,她还没死呢!”
外面登时一阵安静。
季狸温和一笑,哑声冒出气泡音:“多谢二叔救侄女儿性命。”
季二爷脸色黢黑,压低声音道:“还不快撒手!”
季狸温声解释道:“二叔稍等,我怕您害怕得脚软站不稳,再压到我夫君,再扶您会儿。”
季二爷脸都白了:“我不能跟死人待在一起!快来人!救我出去!”
长史此时已经带着府兵冲到了跟前,见燕王一切还好,只是乱了些衣裳,脸色这才微微好转。
他黑着脸让府兵把季二爷和季狸弄出来:“两位以活人代死人来配阴婚,这是把燕王府当傻子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