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周宽的话,立即蜂拥过来。
周宽指着那枚半截子脚印说:“这个脚印的痕迹跟苏琳脚上穿的棉拖鞋鞋底的纹路一样,应该是苏琳留下来的,具体还有待取证鉴定。脚印的鞋尖朝里,可见当时站在这里的人是面朝里、背朝外。”
“想自杀的人,十有八九是选用直面楼下倒下去的方式,而不是像仰泳一样往后倒着下去,这是因为惧怕未知是人的本性。就算是自杀,也要选择一个能让自己有安全感的、可控的姿势。”
“由此可见,苏琳当时是面朝里站在这里被人推下去的,她掉下去时不是趴着,而是仰躺,这个姿势也佐证了这个推断。就算是失足坠楼,也不该是仰躺的姿势。并且得找出她坠楼的原因,她为什么要在半夜三更上来天台?”
周宽又想起一件事,说:“苏琳进入电梯时,手里没有拿着手机,她的睡衣也没有口袋。可我们查过她家里,没有发现她的手机,手机是被谁带走的?”
众人脸色凝重起来,迅速调动警力开始大范围布防排查。
警方带走苏琳的母亲陈月兰回局里做笔录。苏卓作为家属,也是昨晚见过死者的人,也得随着去警署做笔录。
苏琳婚后跟丈夫费南和母亲陈月兰一起住,昨晚费南出差在外,只有母女两人在家。
根据陈月兰的说法,昨晚苏琳大概十二点到家,她好像喝过酒,身上有酒气。
陈月兰便唠叨了她几句,催她快点洗澡,早点休息。
凌晨一点多时,陈月兰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争吵声。她仔细听,却又没有了声响。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没有再管。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有人进了厕所,随后传来马桶抽水声。
清晨她刚醒,就看到业主群里有人嚷嚷,说六栋有人跳楼了。
她吓醒了,还在想着是谁这么想不开?没想到死者竟然是自己的女儿苏琳。
说到这里,陈月兰已经泣不成声。
送走陈月兰,周宽侧头看了苏卓一眼,发现她脸色惨白,整个人呆呆的,眼神虚空。
他心里叹气。
这姑娘还真是倒霉,上班接触的第一单案子,竟然涉及她的亲人。
他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问道:“你还好吗?”
苏卓的牙根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身体自然而然地发抖。
她捧着那杯热水,热度透过玻璃杯暖了她冰冷的指尖。她镇定了一些,抬头看着周宽说:“可以开始了。”
周宽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极黑,水光莹润,好像一颗被浸在水里的上品琉璃。她的眉尾微微上挑,天生就带着一丝惑人的媚意。
周宽清咳一声,按照流程来问询:“昨晚你跟苏琳是几点分开的?”
“十一点,她喊了代驾开她的车先送我回家,随后她再回家。我租住在凤凰小区,小区门口和电梯里的监控录像可以证明我的行踪。”
周宽算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根据代驾记录推算,这个时间没问题。
“你知道苏琳平时有跟谁结仇吗?或者她有没有走得比较近的人?”
苏卓恍惚了一下,摇头道:“我姐这人处事圆滑成熟,与人为善,不会轻易得罪人。跟她走得比较近的就是我和林嘉丽。嘉丽是她的大学师妹,我跟嘉丽相识是我姐介绍的,我们三人志趣相投,经常一起约饭。昨晚我本来想喊嘉丽一起出来唱歌,我姐说嘉丽怀孕了,不要打扰她养胎。”
周宽微微愣了一下,恍惚了一瞬。
随即他点点头,继续问道:“你跟苏琳的感情怎么样?”
苏卓张了张嘴,喉头哽住,眼泪已经先滑下来。
周宽不得不放下笔,在桌面的纸巾盒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给她。
苏卓用纸巾捂着脸,拼命压抑悲痛,却根本压抑不住。
她的肩头颤抖不停,语音破裂,像一株在肆虐的风雨里拼命想稳住自己的柔弱花草。
周宽拍拍她的肩,叹气道:“你想哭就痛快哭吧,哭完再说。”
苏卓听了他这句话,索性放声大哭。
周宽有些傻眼。
他也就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苏卓当真了。
他第一次遇到女人在他面前这样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他有些手脚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林在周宽的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随后发了一条信息到他手机里:头儿,你怎么把人吓哭了?对女士要温柔一点啊!
周宽的嘴角微抽。
他觉得自己就是太温柔了,苏卓才这么放心大胆地哭。要是他厉声呵斥一顿,没准儿现在笔录已经做完了。
周宽退出自己的办公室,还将门合上,阻隔了外面一群毛头小子好奇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苏卓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回来,对周宽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周宽能理解她。
姐姐突然去世,母亲的年纪又大了,她成了顶梁柱。要是连她都被悲痛击倒,老人怎么办?
她在母亲面前要假装坚强,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只能在他这个上司面前露出崩溃的一面。
苏卓红着眼睛说:“其实,我跟姐姐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的关系很好。”
周宽大吃一惊。
苏卓说了自己跟苏琳之间的故事。
在她三岁时,被苏家村一户人家抱养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落到苏家村?
那年头重男轻女现象很严重,像她这样被遗弃的女婴女童很多。
养父母两口子结婚数年都没有孩子,便信了农村的说法,抱养一个孩子,盼着能为自己带来亲生孩子。
后来养父母真的有了亲生儿子,就开始百般苛待她,非打即骂。
养父的哥哥苏海江是个善心人,他看不过自己弟弟两口子的做法,屡次劝说他们善待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