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该来的会来

秋尾巴就要过去的到时候，吴雅娟的预言得到应验，东和县相继出现了几起社会闲散人员相互纠结，为霸占黑木耳资源，到一些乡村强买强卖、缺斤少两，坑害耳农的恶性事件。在东部一个村庄，甚至出现了恶意伤人事件，导致100多名村民封锁村口，扣押伤人者及其收购的黑木耳，最后是公安部门出动警力，将犯罪嫌疑人及其赃款赃物带走，才平息了村民的愤怒和怨气。

接二连三出现的伤害耳农事件，导致全县黑木耳价格非常不稳定，犹如过山车大起大落，伤害了部分老实巴交耳农的利益，引起一些耳农不满，便集体到县政府上访。那天郭伟忠正在省里开会，听说后连夜从省城赶回来，召集黑木耳办人员开会。会前，他让秘书请公安局和报社、电视台领导参加。会上郭伟忠十分恼火，严厉批评了这种伤害黑木耳事业发展壮大的事情，称它是恶性肿瘤，如果不采取断然措施，果断地把这个“肿瘤”切除，势必会葬送发展势头良好的黑木耳事业。他态度严厉地要求，公安部门要加大打击力度，报纸和电视台要加大宣传力度和频次，对那些伤农坑农和强买强卖，以及掺杂使假的行为曝光，让他们这种行为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郭伟忠还要求，县黑木耳办所有工作人员立即深入镇村开展调查研究，尽快找出破解之法。

第二天郭伟忠亲自带队来到柞树村，了解这里的黑木耳销售情况。侯宝山把他们领到黑木耳协会办公室，让人把乔福林喊来一起座谈。郭伟忠不喜欢磨叽，会议直接进入正题，他请乔福林把情况好好说一说。

乔福林没想到郭伟忠亲自带队来调研，知道自己的发言很重要，便不敢潦草应付，说：“其实很简单，我们成立了黑木耳协会，制定了统一的黑木耳栽培标准和技术手册，全村300多户耳农基本都按照这个标准栽培，所以木耳品质差不多，销售价格也相对平稳。”

这时徐莲蝶抱来一摞黄册子，分发给每个人。郭伟忠快速翻了翻目录，发现黄册虽小，却包含了黑木耳从选育菌种直至晾晒和病虫害防治的所有关键环节、技术以及流程，不由得高兴起来，挥着黄册子，赞许地说：“很好啊，别看这本小册子薄，却是黑木耳栽培的‘葵花宝典’啊，福林同志啊，你们再一次走在了全县的前列，我们得向你学习啊。”说到这他转过头，对林铁和毕得财说，“把这个小册子收好，回去你们稍许完善完善，印刷十万册，尽快下发下去，争取全县每户耳农人手一册。”

乔福林见他如此重视这本小黄册，也不想贪功，说：“其实这本小黄册，就是毕得财所长帮我们弄的，他可是技术大拿啊。”

郭伟忠对林铁说：“既然这么说，你们为什么不在全县推广？是不是犯了官僚主义啊。”

林铁赶紧检讨，“是我们工作滞后，原本想完善一下再印发，现在看来却是迟滞了，回去我们立即着手这件事。”

郭伟忠对乔福林说：“对了，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听听你们是怎么搞销售，稳定和平抑时常价格的？”

乔福林说：“开始主要发挥协会作用，组建了柞树村黑木耳经销公司，统一收购价，统一销售，这样那些不法商贩挤不进来，没有油水可赚，就不来捣乱了。”

郭伟忠频频点头，说：“如此看来，你们的黑木耳协会组建的好啊。”

侯宝山接过话茬说：“其实一开始也不顺当，也有小混混来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于是，他把乔福林勇斗地痞的事说了一遍。

郭伟忠听完说，眼里露出欣慰的目光，“这么说，你们这开始也不太平啊，现在看来，我们以前对黑木耳栽培技术重视的多，对后期销售和公平、公正市场环境的培育、建设有所忽视，如果任由其恶性发展，后果将不堪设想，甚至会葬送掉这个好产业，我绝不是在这危言耸听，必须引起我们高度警觉和重视。”

乔福林继续说：“现在情况又发生了变化，我们找了一个销售能人，把柞树村和附近几个村屯的大部分黑木耳交由她销售，经济效益明显提高。”

郭伟忠来了兴致，忙问：“销售能人？谁啊？你们从哪里挖来的销售能人啊？”

乔福林看看侯宝山，侯宝山会意，笑笑说：“啥销售能人啊，别听福林瞎说，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平凡人。”

郭伟忠更加不知就里了，兴致也上来了，迫不及待地问：“咋回事？”

乔福林说：“侯支书那是谦虚，这个销售能人，其实不是我们挖来的，是人家自己找上门来的。”

“哦，有意思，快说说。”郭伟忠眼里闪烁着期待的色彩。

于是，乔福林就把吴雅娟辞掉林阳火车站站长职务，主动来柞树村应聘的事，简单地介绍一番，最后补充一句说：“其实，这个吴雅娟不是别人，是我们老支书的儿媳妇。”

郭伟忠转向侯宝山求证，“是吗，老侯支书。”

侯宝山点点头说：“是，是我儿媳。”

郭伟忠颇为感慨，说：“过去都说栽下梧桐树，不怕引不来金凤凰，其实这话一点不假，柞树沟虽然地处观音岭深山里，虽然偏僻，但不是照样靠着黑木耳引来林阳镇火车站站长这只金凤凰来投了吗，启发，很大的启发，这应了那句老话，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受益了。”

接着，他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乔福林一一作了解答。

最后郭伟忠问：“吴雅娟在林阳镇黑木耳交易大市场的经营情况，怎么样？”

乔福林说：“太火了，那些外地客户直接到大市场看货、选货、订货，确定价钱，光明正大，公开透明，既省时间又方便，还不用携带大量现金担心人身安全，深受老喜欢了。”

郭伟忠眼睛一亮，站起来合上笔记本说：“走，咱们一起去看看，也许靠着吴雅娟的带动效应，就此盘活了我们的黑木耳交易大市场呢。”

又一个春天到来了，关东的二月虽然朔风依然凛冽，但却不再似冰刀子般的冷硬了，刮在脸上也柔和了许多，在酷寒中坚韧顽强地活下来的天地万物，逐渐在温暖起来的正午阳光照耀下，开始返青并伸展起腰肢。观音岭沟叉里被冰封了几个月的溪流，又开始奏响叮咚的序曲，一些大的河流开始出现青黄色的延流水。最属惊讶的是，逐渐晴朗高远的湛蓝天空中，偶尔能够听到一两声雁鸣，接着率宾河的河谷、湿地上翱翔起遮天蔽日的大雁，再接着，中华秋沙鸭美丽的身影，出现在柞树沟的湿地里。

乔福林依然栽培了60万袋春耳（他想过两个月再培育20万袋秋耳），不过他把大棚吊袋的比例提高了一倍，达到30万袋。一开始，毕得财和徐莲蝶都表示担忧，说去年15万袋都赔钱了，今年你就谨慎点，先弄5万袋试试，待两年成熟后再大面积铺开也不迟。乔福林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经过十来年大地木耳的栽培，已经掌握了黑木耳的习性和一般的病菌防治知识，所谓大棚吊袋木耳，就是给它们一个更加舒适、安全的生长环境，让其早于一般春耳上市卖个好价钱。他想再扩大大地栽培面积，可是如今的土地越来越金贵，原来一亩地租金100元随便挑选地块，现在500块钱一亩地还租不到，至于靠近河边的好地块，一亩地已经涨到700元了。无奈，他只好增加大棚吊袋木耳数量，向空间要效益。

虽然没听毕得财和徐莲蝶的意见，硬搞了30万袋吊袋黑木耳，但乔福林却更加小心、细心，他知道，毕得财和徐莲蝶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他们是怕他遭受更大的损失。于是他去县城买了个简易塑钢房，室内面积6平方米，放在大棚外边门口，就此他吃住在塑钢房里。一天24个小时，他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长在大棚里，用赵毅的话说，乔总对待这些菌袋比亲娘还要亲，像对待眼珠子一样上心、仔细。每天早晨起来，睁开眼睛来不及撒尿他就钻进大棚，查看温度、水分、光照，以及菌丝生长情况。一天要看七八遍，有时晚上躺下了，或者睡到半夜，他也要起来再挨个菌棚走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了才回到塑钢房安心睡觉。

一个多月下来，他一次都没有回小洋楼。清明节的时候，大嫂毕雪梅和他去给父母上坟，乍一见到小叔子她吓了一跳，以为见了传说中的观音岭鬼魅，长长的盖过耳朵的头发，野草般凌乱的胡须，苍白瘦削的脸庞，以及电线杆子似的腰身，都让她无比心疼。

扫墓回来的路上，毕雪梅说：“大林子，看你造的像个野人似的，瘦的快成麻杆了，再这样下去不行啊。今天你就随我回洋楼住吧，洗洗热水澡，剃剃头，刮刮胡子，大嫂给你炖个小笨鸡补补身子。”

乔福林呲牙一笑，浓密而乱遭的连毛胡子下，裂开一个窟窿，露出洁白的牙齿，“谢谢大嫂的关心，过几天我就回去住，现在正是大棚木耳快要发芽的关键时期，我一刻也放心不下。”

毕雪梅叹口气，心想他父母不在了，爱人去世了，看着都觉得可怜，想到这她心里一酸，想起了那个不辞而别的丈夫乔福森，唉，你个死鬼到底死到哪去了？是死是活你倒是给我托个梦啊，你负气一走了之，可你回来瞅瞅，你的亲兄弟为了这个家累成啥样了。想到这，她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夺眶而出，既感到气恼又觉得委屈，赶紧快步走了。

这天以后，毕雪梅再给乔福林菌地送饭，就特意加了一个菜，不是小笨鸡炖榛蘑，就是红烧肉，再不就是牛肉炖土豆。等到大棚木耳发芽的时候，乔福林身上开始长膘，逐渐恢复了元气。

这天上午，气温突然升高，阳光也比往日炽热许多，乔福林正在大棚里查看温度情况，发现气温升得比较快，就命雇工浇水降温，同时中午时分把通风口全部打开，换来新鲜空气，以免棚内缺氧造成耳芽受病。吩咐完，他钻出大棚，来到大地查看室外菌袋情况。

吴雅娟的电话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她说新认识了一个大客户，那人不放心，非要到柞树沟考察后，再决定是否签购买合同，她问他，有没有时间陪一下这个重要的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