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华观察了几天发现家里人每天早上都是将她的早饭温在小炉子上,然后让她睡到自然醒,不会去她屋里叫醒她。
所以今天天还没亮,她就悄悄起来,将昨晚切泡好的卤味用大瓷盆装了小心放进事先准备好的背篓里,周围垫上自己的薄胎棉衣防止震动泼洒。
还将昨天从知青点带回来的四个罐头,装上自己做的菌菇酱就这么在不惊动一家人的情况下准备出门了。
刚走到门边,又折回来拿了把镰刀塞进背篓,想了想又在柴火垛上抽了根称手的棍子,这才放心地出门去了。
她可不是什么真正的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虽没亲身经历,但在后世发达的信息社会中,见过太多遭社会毒打的事件了。做任何事情之前,第一要务就是保护自己。
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赞。
拐过自家院墙,一眼暼见院角前面自家刮锅底留下的黑灰。烧草木的大铁锅,时间长了,锅底会附上一层厚灰,要经常刮一刮才能不影响受热。
安华上前蹭了两指头,然后在自己脸上划拉了两下。心里在想:自己这盛世美颜太容易让人认出来了,现在私下做买卖是要被抓的。还是遮掩一下得好,至少跑路的时候让人认不出自己来。
再三确定自己准备的万无一失了,她紧了紧肩上背着的背篓,抬脚迈进沁凉的暗色里。
出了村子,又走过小道,接下来就是一条大路直通县城了。安华回望身后黑沉沉的夜色,已经看不见自家在哪里了,可她心中一点也不慌。
她要自己走去县城,到黑市去将美食卖了,她要赚钱。
满腔的热血在安华徒步走了一个多小时后凉了个彻底。
一大盆子的猪下水连汤带肉差不多也有六七斤,再加四个罐头,一个小盘子,衬垫和背篓自身的重量,差不多十斤重了。
安华只觉得背上的背篓越来越沉,像是背了座大山似的。尤其是两个肩膀被背绳勒得火辣辣的痛。
之前用来防狗壮胆的棍子早不知被扔到了何处,两只手紧抓着背绳垫在肩膀上,只想尽量给肩膀减轻压力,减缓摩擦。
安华愣是咬着牙,虽然走得慢,但也一次没歇地坚持往前走。心里不断给自己画着大饼:就快到了,昨天上城看到这棵树的时候,没一会就到了县城。是的,天都快亮了,昨天就是这个时候到的县城。
可是,再多的心里建设也抵挡不了身体实质性的后继无力。咕噜噜叫的肚子和已经开始打颤的双腿让安华不得不停下来。
“妈蛋,怎么这棵树也像昨天那棵快到县城的树呢。”安华边喘边碎碎念。
靠着路边的树,将背篓抵上树上减缓重量。
“怎么还不到县城呀,不会是遇上鬼打墙了呀!这是要骂点脏话才能出去么,奶奶滴,别逼姑奶奶我。”
心里正窝着火,伸长脖子也没在灰亮的天光中看到县城的影子,转回头正要破口大骂,突然就看到来路的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瘦高挺拔地像是本来就长在那里的一棵树。
对方还一直静静看着她,顿时吓得安华一个猛吸气。
“咯--”安华打了一个有声的冷嗝。
安华一秒回神,在那人几步走到面前时,反手拿出了篓子里的镰刀,抵在身前,刚想放狠话,来人先开口了。
“是我!”
“秦砚哥?”这声音,安华认得的。
“嗯!”
天蒙蒙亮了,秦砚站在两人说话的安全距离外,安华放下手中镰刀,精神一放松,浑身就更乏力了,她毫无形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又累又渴又热,刚刚还被猛吓了一跳,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想说,张着嘴呼吸,就差把舌头也伸出来,喘跟肺痨鬼一样呼哧呼哧的。
安华仰头看向秦砚。
他身上穿的是粗土布斜襟外褂,年头有些久了,打了好几个补丁,一条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裤子,灰扑扑的,毛着裤管边。如此破烂的穿着搭配他略带青涩的英气长相,真的有点拉跨了。
又穷又酸的帅哥哥啊。
秦砚跟在安华后头其实已经一段时间了。他今早正常时间出门,走了一段路发现前面有人,走得慢吞吞的,原本打算绕小路抄过去的,只是多看了几眼前面人的背影,越看越熟悉,于是就这么一直跟在后头了。
“喝水么?我还没喝过。瓶子也是洗过的。”秦砚将一个装水的玻璃瓶递给安华。
“谢谢秦砚哥!”安华丝毫不客气,拧开盖子,昂着脖子就是一通灌。嗓子都要冒烟了,还管什么他有没有喝过呀。
沁凉如洗的清晨,安华却完全感觉不到冷,只觉自己像个老旧机器却扔坚持运转到快要冒烟起火,这样一场微凉的白开水浇下来,终于避免了燎原的痛苦。
拧上盖子,有点不好意思将水壶还给秦砚了。毕竟自己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水壶被别人喝过。
秦砚像是知道她的别扭,没有接,说道:“剩下的水,把你的脸洗洗吧!”
安华知道,她现在的脸肯定是惨不忍睹的,但也不能洗呀。这是她的保护色。
于是只好转了个话题。
“秦砚哥,你也是要去县城么?”
“嗯。”他是要将昨天上山捕的两只兔子拿去黑市卖了,然后再帮黑市到处送货。就凭他一个人上工拿公分根本养不活他和妹妹两个人,况且他还想攒钱将来给妹妹看嗓子。
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话少。
秦砚是靠着做黑市发家的,也不知道现在他有没有涉及到黑市了。没办法,山不来就我,我只得去就山。
安华问:“秦砚哥,你怎么不问问我去县城是要干啥的呢?”
秦砚不说话,只拿眼看着安华,一副你说,我就听,不说就拉倒的样子,霸总的气场初现端倪呀!
“呃,好吧!我是想把我做的猪下水拿去黑市卖钱!昨天你也吃过我的菜吧,好吃吧!”
秦砚面上波澜不惊,安华以为他不信,只得将自己的脸往他跟前凑了凑,道:“你看,我武装过的,把脸遮起来,这样别人也不知道我是谁。”
论闯荡黑市,她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