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两个嫂子,大嫂比较强势些,可能因为她是长媳,又生了两个儿子的缘故。二嫂平时干活多,说话比较少,跟同样寡言的二哥一起生了一个话更少的麦穗。
所以安华没管一直坐在灶洞前朝自己张望的大嫂。她让张妈分食,这样相对比较公平。
安华话音刚落下,张妈就被孩子团团围住了。
坐在堂屋的张家男劳力们看着灶屋的动静默默咽着口水,连话都不说了,等待开饭。从没有哪一天像现在这样,饿得胃直抽抽,口水止不住地泛滥。
安华拣出几个今天摘的草菇放入再次沸腾的小汤罐里,接着加入洗好的马兰头在汆烫3分钟,捞出沥干水分。冷水清洗两遍,最后挤去马兰头中的汁水并切段加入盐,少量糖。
捞出草菇快速切丁,趁热加入切好的马兰头中,借着草菇的热度充分融化盐粒和糖。最后点睛之笔地滴上几滴芝麻油。
芝麻油是安华好说歹说才从张妈那里骗出来的。
凉拌马兰头堆成山状摆盘,莴苣炒肉丝起锅,竹笋烧肉大火收汁装盘。
一家人激动不已地紧盯着桌上几盘菜,都不说话,就等老爹动筷子了。
张妈拿了个空盘,拨了些竹笋烧肉,又加了几筷子莴苣丝炒鸡蛋黄菇让小郎弟弟送去大伯家给奶奶他们也尝尝。
张家兄弟两虽然分家了,但是张妈跟安华大伯娘之间是没有不可逾越的隔阂。毕竟张妈啥都不用挣,娃娃、房子都是手到擒来的,当然也是大伯娘的性子比较绵软的。
安华捅了捅身旁坐着的三哥,用嘴型无声提醒着三哥。
秦砚,砚哥。
三哥心领神会提出也要给秦砚送点吃的,肉是他送的,他家就两人,小的小,大的是大,可是个大男人,哪是个会做饭的人?
张妈也同意了。于是,三哥也端着盘子跟小郎弟弟一左一右飞快出门了。
裹着棕黄汤汁的竹笋里混着油亮亮的菌菇块,散发着霸道的香气,挑逗着全家人的自制力。炒丝盘里黄的绿的黑的白的,颜色搭配刚刚好,还有一盘用草菇提鲜的绿油油凉拌马兰头。
整个就是色香味俱全呀。
可惜此刻没人去在意,三哥小弟一回来,大家对着桌上的菜就是一阵风卷残云。
安华这么多天以来终于混了个肚儿圆。腆着肚子,看着张妈用最后一口窝头抹干净盘子里的菜汁送进嘴里。
怎一个满足了得。
“娘,我明天还给你们做好吃的。”
张妈顿时一阵肉疼。这顿饭,吃掉了多少肉,用掉了多少的油,要是让她来做饭的话,绝对可以省出好多来!
闺女的手艺好是好,就是太败家了。
不行。
安华赶忙解释,今天大半的肉都切成肉丝另放起来了,满满一大海碗呢。晚上吊在井里每天拨点出来炒菜,可以吃好几天。
张妈的面色这才有所缓和。
“娘,那些猪下水,处理好了,一点不比肉的味道差,交给我,我会还你们一顿味觉上的盛宴!”
张妈咂咂嘴,回味着肉香:“得,那些猪下水,味道太冲,不好吃,随你去弄吧。不过不要再动我的芝麻油了!”
安华无语。
那些猪下水可比你那一小瓶的芝麻油价值高多了,真的个不识货的老娘。等明天做成好吃的,看您不啪啪打脸!
一家子吃完饭,大嫂二嫂收拾锅碗,其余人依旧围着桌子唠唠嗑。安华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不像后世饭后一根烟,饭后捧手机。
有时候人跟人对面的相处还没有隔着屏幕来得那么交心。
三哥说送菜给秦砚时,他家果然还没做饭呢,他十岁的哑巴妹妹正捣着九塔草给秦砚敷伤口。见民华给他送肉菜,他也不肯收,民华只得丢下盘子就跑回来了!
民华哪敢多跟秦砚磨叽呀,就怕晚回去一秒会少吃一块肉。盘子也不要了,一阵旋风似的就刮了回来。
小郎弟弟又说刚去大伯家,遇上村里的知青,因为明天放假,大家想搭坐大队的牛车去县里。
安华眼睛亮了,她也要去县里。
家里的调味料太少了,这直接会影响到自己后续的厨艺发挥呀。她想吃白米饭,或者煮点面条也可以呀!
家里洗衣服洗头洗澡都是用的皂角,她想去看看能不能买块肥皂,衣服也就这两件,鞋子就一双,要买的东西好多好多
安华心里盘算好了,跟张妈说明天也要去县城。张妈也没有反对。
于是她喊来二嫂帮忙,亲手教她如何处理猪下水。相比大嫂,二嫂做事细心也更耐心些。
捞出猪心,用水清洗干净,切成两半去除掉里面的血块,浸入水中泡出里面的血水;臭烘烘的猪大肠剪成一段一段,用盐粒搓得干干净净,然后翻过来去除里面的脏东西。猪蹄表面的毛用刀子细心地刮掉,还有猪尾巴也是一样的处理方法。
嘱咐二嫂,清洗好了,都用盐薄薄抹一层,搓匀,腌制。处理好这些后都吊到井里,等明天她回来烧菜。
一通叮嘱后,安华就回自己屋里翻箱倒柜地找出自己所有的家当。几乎都是几角几分的毛票,数了数总共才三块七毛三分钱。
真的好穷呀!
她还是第一次拥有这么多张的一分钱。仔细观摩了一会这时的纸币,叹口气,将钱一股脑塞到一旁的斜挎包的内袋里。
拍了拍,她已经可以确定,新衣服没有了,鞋子不要想了,肥皂都可能买不起吧!洗洗赶紧睡吧,梦里什么都能拥有。
临睡之际,张妈推门进来,塞了五块钱和几斤粮票给安华,嘱咐她明天上县城买点自己喜欢的。
安华问张妈要不要买点米或者面粉回来。张妈说不用,家里还有存货呢。
“那为什么这几天都是天天光可照影的稀粥,偶尔还夹几顿糊糊粥,就没看一顿大米饭?”
“三四月份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剩的口粮不要留着慢慢吃呀!就你,属老鼠的,不留宿粮!”
“娘,我就知道你最疼我。”安华捏着手中毛票,一把搂住张妈,蹭了蹭张妈的胳膊,甜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娘,您放心,等我长大赚钱了,我也最疼您。”
闺女自从前几日摔破了脑袋再醒来就变得粘人爱讲好听话了。真的是长大了呀。
“娘您真好,您就是我亲娘!”
刚说完就被张妈一个脑瓜崩无情推开,不是亲娘还能是后娘?得,还是原来的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