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续用了两个疑问切,然后迅速恢复常态,并且假装乐于听到这样的消息。
“确实,”于可远欣然回答,“我打算就詹事府目前官员结构向吏部提出一些建设性的建议。譬如寒微出身的官员数量应该做些工作。”
“肯定没有那么多啊。”申时行一脸茫然。
旁边的张余德连忙解释道:“与大人的意思,认为我们需要更多。”
“大量的,充足的,有影响力的。”于可远坚定地补充道。
这回申时行真的是被吓着了。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他就是明白不了于可远的意思。“可是詹事府的编制确实已经很满了,詹事,少詹事,府丞……”他说不下去了,就寻求帮助,“张大人,你有什么想法?”
“回禀大人,”张余德帮着说,“录事和左春坊的左赞善、左司直郎、左清纪郎、左司谏,右春芳的右赞善、右司直郎、右清纪郎、右司谏,这些目前都有空缺。”
张余德显然没有抓住要点。
“这些官职,自从成祖爷那会就陆陆续续不设了。”申时行说。
“我谈的是那些实权官职,譬如府丞、左中允和右中允这些。”
申时行目瞪口呆,他似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回答。于是于可远接着说,“詹事府需要一些寒微出身的官员了。”
申时行还是脑筋混乱。他全无反应。
张余德似乎也彻底糊涂了,他希望于可远能做出更详细的说明。
“是那种……大人,您想说的是寒门出身吧?不是寒微?大人?”张余德无话可说地询问。
寒门和寒微二字当然不同。寒门指寒微的门第,专指门第势力较低的世家,也叫庶族,并非指贫民阶级。
而寒微一般则指贫民阶层,家境贫寒的家庭。
于可远从来都拿不准张余德到底是个高智商的冷面笑匠,还是个晕头转向的低能儿。所以他只能叫他坐在一旁。
“有几位府丞、庶子、谕德和中允?”于可远问张余德,“就说目前。”
“属下以为,应该是各有一名。”
一个精确的回答。
“各有一名,”于可远满意地表示赞同,“那么有几位是寒微出身呢?”这个问题理所当然地问向了管着吏部的申时行。
申时行似乎忽然丧失了记忆,“这个,一般来说,手头没有确切数字,我不敢肯定。”
“那好,大概呢?申大人您管着吏部,总归知道大概的情况。”他鼓励申时行回答。
“这个,”申时行谨慎地说,“或许一个都没有。”
接近但没有命中,精确地讲应该是只有一个才是正确答案。但正因如此,寒微出身的官员出现在詹事府已经成为诧异和不正常的事情,申时行显然是这样认为,也是如此猜测的。
而张居正的猜测和批评也是正确的,各大部衙的官员们形成了一个名义上不存在的排外的小集体,一个新任命的寒微出身且没有任何人举荐的官员实际上可能被拒之门外。这会成为一种他们的朝廷“东家”并不完全了解却仍然行之有效的“非正式”行程。
于可远觉得越来越有趣了。
“您认为如今的詹事府的所有官员里,”于可远继续兴高采烈地说,“您觉得应该有几位寒微出身的官员?”
申时行避而不答。
他要么是真的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要么就是明明知道却故意不说。
“这很难说。”是他想出来的最佳回应。
他不敢贸然回绝,也不敢直接否认,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于可远身上是带着张居正乃至裕王的想法来同自己讲话的,越是这种时候,随意表态就越容易滑入深渊。
正所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这让于可远故作惊讶,“为什么难说?”他想要知道。
张余德有试图帮忙,“或许至少也要有三四名来表示表示吧?”
申时行似乎被这么大的数量打动了,“需要这么多?”他说,然后双眼稍微睁大了点。
于可远的小乐趣已经享用够了,现在他要直入主题了。
他有个计划要施行,自从他第一次同世子朱翊钧谈话,又被张居正点醒,她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我决定,”于可远宣布,“我要向吏部提议,在未来半年内,让寒微出身的官员的人数达到詹事府官员总数的三成。”
于可远在想,申时行应该是慌了。但也难说,因为他如此地四平八稳。
“于大人,很显然,吏部与你的想法是完全一致的。”他说,这话自然而然加重了于可远的怀疑。
“这很好,没想到我和申大人竟然想到了一块。”于可远说。
“当然应该有更多寒微出身的官员担任这些职务。当然,而且想必天下的读书人都深为关注这种看似不平衡的现象。”
于可远注意到他巧妙地使用了“看似”这个词。
“但是这种事情需要时间。”
于可远对此有备而来。
“我决定立刻着手。”他回答。
“这是……太岳,还是……”
话不等说完,于可远便打断了他,“不仅是太岳,王爷和李娘娘当时都在场,甚至世子也旁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