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返回目录 阅读足迹 更多章节
第17章 亡羊补牢
第(1/1)页

傅闲云早已饥肠辘辘。

但好在盖世大侠方巨侠回来得足够快。

傅闲云用手中拄着的木棍敲了敲地面,一双丝毫不对称的眼睛高高吊起,咧嘴一笑,露出满嘴乱牙,毫不客气地说:“阁下既看了我的热闹,总得付点代价吧?”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明明是他自己要在长街上与人纠缠,将这段热闹瞧去了的人也绝不在少数,他却偏要找方歌吟三人付出代价。只是方巨侠也不是常人,他脸上表情未变,便问道:“什么代价?”

“请我吃饭。”傅道长龇牙咧嘴,拍了拍自己空空如也的肚腹:“我早就饿得很哩,便是吞下一头驴子也不在话下!”

小白姑娘忽然笑了,她本就生得一副天仙化人,闭月羞花的模样,此时笑起来,更显美艳不可方物。她一笑,傅道长也痴了,眯起眼如痴如醉地盯着小白姑娘,却绝非痴迷她风华绝代的皮相,而是认真观赏着在那美丽皮囊之下,一道惊心动魄的炫目雷光——只是这雷光不似自然惊雷一般无拘无束,而是宛若被囚在一片不可窥视的樊笼里,左冲右遁,就是不得自由。

傅道长咧嘴笑得更深。似他这般的痴人、像他这样的狂徒,竟也不能免俗——他已孤独地够久,久到太过渴求,渴求在他漫长的旅途中,能够得遇一位同路人。哪怕这位同路人与他道不相同,但天理长存,大道三千,总能殊途同归。

他以众生为道,于困顿中摸索过漫长岁月,终于斩断枷锁,一朝入道。亦有人以武入道,堪称不世奇才,秀绝群伦,心思澄明,只要斩去枷锁,便可奠定道基,堪称为他的同路人。

小白姑娘脸上笑意淡去,冲着这位神色癫狂的叫花问道:“那你方才为何不吃了你的驴兄呢?”显然她也将傅道长以驴为友、与驴论兄弟的言论听了去。

傅道长笑嘻嘻地看向小白姑娘,事实上他眼中已容不下其他人,只有这位丽人,这位“枷锁”、“锁链”、“囚笼”的化身。他对待特别的人,便用特别的方法,于是敛去笑容,面含悲切地说:“我虽能吃得下一头驴,却是万不能吃自己的驴儿的。”

他幽幽长叹,“驴儿伴我共游山川美景,与我同看四时风姿,我病了,它不弃我而去,反而驮我四处寻医,我渴了,它又带我去溪边饮水,让我不至渴死。它对我太好,予我太多,寻常丈夫妻子间也难免生有龃龉,驴儿却实在知心,从不欺我、瞒我,更不恼我、骗我,不瞒姑娘说,我虽将它抵了出去,心里实在难受得很。”

他声音嘶哑,语气平板,样貌奇丑,实在不是个讲故事的材料,方歌吟与桑小娥听了,只觉他既已将驴儿丢了,此时又言不舍,实在是贪生怕死,巧舌如簧,虚伪不堪。可这番话落入小白姑娘耳中,却仿若魔音贯耳,平地惊雷,竟不由自主陷入到回忆中去。

温小白的美貌已足够令人惊心,可容貌的优点,却又只是她身上微不足道的一点长处罢了。她善解人意,多情侠烈,敢爱敢恨,足以称得上是当世奇女子。

她师从淮阴张侯,跟岭南“老字号”温家也很有点渊源,多年前偶然间结识了现今的洛阳王温晚,一时间成就了一对恩爱逾恒的璧人。可美玉难免生瑕,她以为的倾心爱侣早有爱妻,只将她瞒在鼓里,待她发现,心高气傲如她,自然不能接受自己插足夫妻之间,立时挥剑斩情,抽身而去。

到了京师,她又与当时号令京师的第一高手、执掌“迷天盟”的一代宗主关七真心相爱,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生活。只是关七盟内事务缠身,本人又醉心武学,时常冷落小白。小白渴求全心全意的爱情——她这般对待关七,自然有资格要求关七这般对待她。可关七爱她,同时也无法丢下权势、武功,温小白顿心生一计,故意与对手六分半堂的雷损交往日频,有意使关七生妒。

其后种种,对于温小白来说已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关七有错吗?大丈夫在世,纵使有情,除情以外,责任、能力缺一不可。没有权势,他如何会与佳人小白相遇?没有能力,他又如何保住势力、保护住心爱的小白?可小白又有什么错呢?她真心恋慕关七,不惜与他珠胎暗结,但郎心似铁,她又能如何?

小白姑娘怔然间,又听叫花说道:“分别不过稍许,我便思念起我的驴儿,不知别人是否会善待它,是否又会狠心将它宰杀吃肉。我只恨驴儿不通人言,不能言语,不能亲口告诉驴儿,我是多么感激它、多么舍不得它啊!”说罢,这叫花捶胸顿足,哭嚎起来,几乎已泣不成声:“驴儿啊驴儿,我好后悔!为何将你抵给别人之前,我竟没能与你好好告别呢?”

小白姑娘听了,只觉心头大震,如遭雷击。

方歌吟已紧紧皱起眉头,长眉星目盯向傅道长。桑小娥则发现了小白姑娘的异样,刚去拉她袖子,便瞧见小白姑娘面露悲色,泪水自一双美眸中滚落。

她默默垂泪,傅道长更是哭得厉害——他感叹起时运不济,这顿饭又没了着落。于是这位方才还口口声声要方巨侠请他吃饭的邋遢道长也不再提这茬,反而拄着棍子起身,一瘸一拐地抹着眼泪走了。

方歌吟和桑小娥满头雾水,面面相觑。但小白姑娘哭得实在悲切,只好顾惜妹子,将她领回房中。方歌吟离去后,小白姑娘立时投入桑小娥怀里,不住抽泣:“桑姐姐,我想、我想回京了。”

她已悔极。

她选择以身殉情,便是不要关七、不要女儿、不要自己。

多年过去,她心中当真无半点不舍,当真不觉当年之事有半分不妥吗?雷大哥——雷损他,当真不曾欺瞒她?关七又当真如此绝情吗?小白姑娘乱了方寸,只觉心中大恸,泪流满面。桑小娥已紧紧抱住了她,口中不住安慰,“好妹子,你莫要哭了,我们回去、回京师去。”

班主牵着毛驴回到班子租住的宅子里,遣散众人,目光越发阴寒。他并非普通的卖解班主,实则是沙漠中赫赫有名的盗匪头子,到兰州城卖艺也绝非一时兴起,而是为了搜集情报。

在沙漠中,有哪个势力比石观音更强,有哪个女子比石观音更美,又有哪个人,能拿得出比石观音手中更叫人销魂的好东西?他早已投靠了石观音,于是留下一帮弟兄等候,自己杀了这卖解者班子的前任班主,混作他的身份来到了兰州城。

他已来了一月,便在班子中树立起了绝对的威信,这与他残忍冷酷的做法是分不开的。此时他眼中看着这头驴,心里想的却是方才的疯叫花。从叫花身上跳出来的跳蚤盯得他胸口背上奇痒难忍,虽然没有掀开衣裳去看,指甲里抓挠过后的血渍却做不得假。

他越想越气,越看这头驴子便越生气,终于抽出刀,向着瞪大眼睛、可怜又可恨的驴子砍去。

傅道长此刻正在吃饭。

唾沫横飞,狼吞虎咽。

陆小凤坐在他对面,那只能夹住天下武器、能使出灵犀一指的右手下筷如飞。

花满楼一边给傅道长夹菜,一边对陆小凤说道:“你方才不是已经吃过了吗?”陆小凤笑嘻嘻的,“我虽然不饿,却也不饱,况且道长吃得这么香,我若只是看着,总觉得哪里亏了。”

傅道长的头从满桌饭菜中稍微抬起了一点,忙不迭点头:“我看这世上千千万万个人里,就你陆小凤最对我的脾气。”陆小凤嘿嘿笑起来,两撇分外好看的胡子也骄傲得一抖一抖的:“道长可是认为我风采出众、格外英俊啊?”花满楼心里好笑,脸上不动声色,便听傅道长又道:“这世间人都格外好面子,但要论起不要面皮,我当为世间第一,你陆小凤也可做我座下童子,去争个第二了!”陆小凤表情一垮,耳边萦绕着花满楼终于憋不住了的朗朗笑声,苦着脸望了二人一眼,竟也跟着大笑起来。

吃罢饭,陆小凤又主动提及他从姬冰雁处打探到的消息。

有一伙纵横大漠的悍匪上个月折损在了沙漠里,匪首郑洋不知所踪,其余劫匪死相怪异,全无挣扎,只有脸上带着最惊惧的表情,恍若梦中见鬼,被活活吓死了去。

这般神异的事,陆小凤自然好奇,于是便向傅道长询问,想知道傅道长是否晓得这事。花满楼微微叹息一声,无论何时,听到生命的逝去都是件令人不愉快的事,不过他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比起劫匪,被他们劫掠杀害的无辜旅者岂不更加可怜可惜?

傅道长酒足饭饱,赖在地上打盹,听罢只说了句:“我倒是知道那伙劫匪的二当家,似乎是叫做郑江的,与郑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是二人长得并不像罢了。”

陆小凤还要再问,傅道长已挥了挥手,卖了个关子:“明儿一早你就晓得了,现在我要睡觉,你别吵吵。”

第二天,陆小凤果然听闻了消息。

消失多日的劫匪头子郑洋出现在了官府,只是他并非自首,因为出现在官府的,正是他的尸体。他毫无挣扎痕迹,满脸惊恐,肚皮上刻着他的名字,背上用蝇头小楷雕出他一桩桩罪证——这正是最惊奇的一点,因为他受了这样重的伤,遭受了这样重的折磨,却手脚放松,全无挣扎痕迹。

除此之外,他腿上的皮肤也没能幸免,上面也有信息,只有一行字和一个名字——杀人者,郑江——想必又是一桩分赃不均,兄弟阋墙的惨事。

陆小凤和花满楼已经换乘了骆驼,傅道长站在他俩之间,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一头灰扑扑的驴子从街角朝傅道长奔来,仍旧是消瘦、普通的模样,花满楼却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这头驴子的右眼上贯穿了一道刀疤,眼球干瘪坏死,只剩了左眼视物。这道伤疤看上去年岁久远,不像是新出现的。

他忍不住问道:“道长这驴?”

傅道长挠了挠脏兮兮的乱发,一张脸上的表情比花满楼还要迷惘,怜爱地伸手摸了摸驴儿的耳朵,“驴儿怎么了?”

毛驴在傅道长手下抖了抖,两只前蹄跪下,好让傅道长骑在它背上,随后便跟着两匹骆驼,不急不缓地向沙漠行去。

花满楼咽下疑问,只是叹息,这头驴儿,竟是越发通人性了。

第(1/1)页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都在看:星辰大远航魔门败类开在火影的便利店昆仑仙白夜田灵儿陆雪琪都市仙尊洛尘张小曼明末之烽火连城快穿之路人甲奋斗成大佬最强小神农【韩娱】成为RIIZE出道后全世界都在贷款我塌房被皇帝抄家后,我搬空国库吃香喝辣千杯不倒白夜田灵儿陆雪琪影视世界的逍遥人生神医下山:美女总裁要养我穿书七零我靠百亿商场翻身封神医妃娇软,引禁欲皇叔夜折腰师姐,请自重亲娘被害后,傀儡贵妃杀疯了大千世界:从柳域开始崛起综影视:姑娘你别跑我,下等丫鬟,绝不为奴反派权臣偷看日记后每天崩我剧情我在异界种田封神取骨换皮?这逆天凰命你配吗先知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