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纪清独自一人穿过绘满神佛彩绘的长廊,走到走廊尽头,入眼的是一座恢弘的地下宫殿。
宫殿内灯火通明,满室都是明黄的烛火光,却偏偏充斥着属于阴气的阴寒。
宫殿的穹顶和地面,绘满了拘魂阵法,禁锢着无数哀鸣的怨鬼,将怨煞之气汇聚中央圆台。
中央的圆台上,摆着九口棺椁。八口陪葬的黑漆木棺,棺首朝内摆成圆形,拱卫着中央形制最高的黑玉棺椁。那口黑玉棺椁的棺口大开,棺口边上坐着一位身着龙袍,眉眼精致,神情却异常阴翳的青年。
杨纪清在阵法的边缘止步,视线在宫殿内转了一圈后,最后落在那龙袍青年身上。
有形有影却没有活气,是个活死人。看来之前的纸人很诚实,说这条走廊尽头有赵承辉的遗体,他还真在这里见着赵承辉的遗体了。
“赵承辉。”杨纪清直呼对方大名。
“乱臣贼子,朕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赵承辉站起来,盯着杨纪清眼底戾气弥漫。
“那敢问陛下,为何喊我乱臣贼子?我这是犯了什么罪行?”杨纪清拨弄着五帝钱间的占天玦,漫不经心地问道。
赵承辉没有急着对他动手,他也不着急动手。他大概能猜到赵承辉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他,大抵是想在行刑前宣读他的罪状。而他也正好想知道,他杨家后人208口人被对方下令屠杀的缘由,就姑且先等对方把话说完。
杨纪清话音刚落,赵承辉神情顿时激动了起来。
“什么罪?叛国大罪!你杨氏一族犯了罪当株连九族!”赵承辉神情疯癫地指着杨纪清,眼中的滔天的恨意,“若不是因为你们杨氏一族,我赵氏王朝又如何会亡国?”
杨纪清眉头一挑,完全没想到赵承辉会告诉他,赵氏亡国跟他杨家有关。
赵承辉情绪失控了片刻,很快又全部收敛起来,只是阴阴看着杨纪清继续往下说,“朕即位两年后的初春,多地刁民暴动,而后李贼打入京城。朕亲自登门杨家,请你们杨家出手,为我赵氏王朝延续国运。”
“可谁知你们杨家不知好歹,竟是断然拒绝了朕的请求!”赵承辉声音又陡然拔高,“那必是你杨家通敌叛国,投靠了那李贼,想助那李贼亡我赵氏王朝,这才会拒绝朕的请求!”
“朕判你杨家叛国大罪,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堂哥这家主干得不错,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栽培。”杨纪清思索片刻后,抚掌夸赞起了他的堂哥,也就是当时代表杨家拒绝赵承辉请求的杨家家主。
“呵!果然,你们杨家乱臣贼子的血脉就是一脉相传的,流着杨家血脉的杨家人就应当赶尽杀绝!”
“与其强行给我杨家定罪,陛下不如反思一下多地百姓为何暴动?”杨纪清冷声道,“奢侈无度,荒淫无度,听信佞臣。只听喜报不理灾祸,瘟疫横行无人管,水患干旱不理会。盘剥百姓,打压灾民,以至于民不聊生——是你逼着百姓为温饱起义的。”
赵氏亡国,错根本不在他们杨家,而在于赵承辉这当皇帝的昏庸无道!他杨家无错,他杨家后人208口死得何其冤枉!
“他们都是反贼!”赵承辉吼道,“只要你们杨家人出手,为我赵氏王朝延续国运,那些反贼根本不可能打败朕的军队!”
“要我杨家帮忙逆天改命延续国运,那也要看你赵氏王朝受不受得起!”杨纪清漠然抬手,占天玦中一黑一白两条鲤鱼,朝着赵承辉激射而出,“在世不修德,玄术不改命!”
白色的鲤鱼带着细线困住赵承辉,黑色的鲤鱼骤然刺穿对方眉心。
赵承辉的身体晃了晃,随即化作一张燃烧的纸符。
这赵承辉也是假的?
难怪对方站在离他那么远的地方,又在阴煞之气最浓烈的位置,想来是有意借此扰乱他的辨识。
杨纪清刚一愣神,就见宫殿内的拘魂阵几乎在同一瞬间被破,数不尽的怨魂哀嚎着,如同潮水一般朝他涌来。
杨纪清飞快地扯回黑白鲤鱼,以白鲤鱼护身,黑鲤鱼驱魂,暂时顶住了潮水般汹涌的怨鬼。
这个聚集怨煞之气的地宫,原是用来蕴养赵承辉的遗体的。现在赵承辉真正的遗体不在这里,应该是已经结束了蕴养阶段,在他抵达这里之前,先一步离开了。留下这个已经没用的地方,便顺道被对方拿来布置陷阱了。
但是,赵承辉此人偏执傲慢,认定他们杨家人有罪,誓要灭尽他杨家血脉,刚才赵承辉的纸人还跟他细数了杨家罪状,那情绪反应就跟真人差不多。那么,很有可能,赵承辉虽然离开了这地宫,人却依旧藏在这佛窟的某处,亲自操纵着自己的纸人。
看着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大群怨鬼,杨纪清不禁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