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亡者脸上覆盖面具,是一种入殓习俗。”任朝澜缓缓开口说道。
任家以封尸之术名闻,任家人还曾是皇家御用殓尸人,他们数百年来都在跟尸体打交道,参与过天南地北的丧礼,因此在入殓习俗方面颇有了解。
“这种盖在亡者脸上的面具,叫做死面。”任朝澜解释道,“给亡者戴死面的原因有很多说法——有说是为了不让后人看到亡者死相,损害亡者威仪的;有说是为了延缓尸体腐烂,保护尸体完整的;也有说是为了让游荡的亡魂更容易辨认自己的遗体,免得迷失了回去的方向;或者是为了让亡魂上路时避免恶灵的伤害。”
“这些花样繁多的说法,总结归纳起来,其实就是保护遗体和安魂镇灵,这也是入殓最重要的两点。”
“因此,死面的制作也是有讲究的。死面一般选用不易腐化损坏的材料,按照亡者生前的容貌制作。”
“按照亡者生前的容貌制作?”方夏重复着任朝澜的最后一句话,视线扫过附近枯尸脸上的面具,“但这些枯尸戴着的面具都没有五官啊!”
“这把尸体随地乱扔的行为,也不像是入殓行为。”杨纪清微微一顿,眸色泛冷,“更像是为了让死者不得安息。”
“正常情况下,死面都是必须有死者生前五官的。”任朝澜说道,“遗体戴上没有五官的面具,亡魂在回煞日就无法找到回去的路,会被迫留在阳间,被困在死亡的地方。假如一直无人超度引导,时间长了,被困在身死地游荡的亡魂,就会生出怨煞,化作怨鬼。”
亡魂本就不该长久滞留在阳间,阳间的阳气对亡魂来说是一场无止境的折磨,身死地对亡魂又是一种痛苦的回忆,被迫滞留阳间、困在身死地的亡魂自然会心生怨憎——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我要承受这种痛苦的折磨?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化作怨鬼……”方夏单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抚过口袋中封着怨鬼的那枚铜钱,闷声道,“所以我之前在工人身上驱逐出来的怨鬼,就是这么来的吗?”
“人为制造,多半是这样的。”杨纪清走到一具枯尸前,伸手摘下他脸上铜制的面具。
枯尸的脸就像树皮一样,干枯皱巴地贴在面骨上,但从他张大的嘴巴,已经脸上曾经肌肉紧绷的痕迹,依稀能够看出他在临死前的惊恐无助。
这些枯尸明显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残忍杀害的。
“杀害了这么多人,所以才怨气冲天,让天王神像流下血泪,让佛门清净地成了大凶地。”方夏顺着沿壁的走道,看向前面仿佛没有尽头的枯尸,又蹙眉问道,“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是单纯为了给杨纪清设陷阱吧?”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杨纪清摇头道,“这些枯尸死了已经很久了,他们被残杀的时候,我还躺在棺材里。”
“聚集怨鬼,汇集怨煞,应当是为了蕴养什么重阴之物。”符堇开口说道。
“那些被困住的怨鬼在哪里?”方夏问道。
“应该在下面。”杨纪清回道。
“那我们继续往下走吧。”
杨纪清一行继续往下走。
走了十余分钟后,他们走到了佛窟底部。
佛窟底部是一片宽畅的圆形广场,广场上什么都没有,除了扔得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些尸体并不全是枯尸,有些已经变成了白骨,有些还未完全干枯。他们穿着不同年龄、不同年代的服饰,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残杀持续之久。
四人沉默了片刻,扭头看向四周。
围着广场有八道敞开的门洞,通往八个不同的方向。
“八道门?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我们该走哪道门?一起走还是分开走?”方夏看了一圈门,头疼地看向杨纪清。
杨纪清:“一起走。”
方夏:“你精通阵法?”
杨纪清:“我对阵法不精通,但我擅长做选择题。”
杨纪清说完,戴着五帝钱的手轻轻晃动了一下。夹在五帝钱中的占天玦微微一亮,拇指大的黑色鲤鱼,拖着一条黑色的细线,在杨纪清眼前浮空游了一圈,随即指向西南方向的门洞。
既然这佛窟底下有怨鬼聚集,那就去怨鬼聚集之处。那么多佛像都镇压不住的冲天怨气,占卜一个怨鬼聚集处自然也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