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离的话可以说是傲意十足,全然不将陆之道放在眼里。
其他大汉读书人脸上都是带着怒色,再不济陆之道也是他们的人,哪里容得下你这个魏国人教训?
“这位兄台但说无妨,今晚诗会本就是以诗会友,胜负不需要放在心上。”
“对,没错,大家都可以踊跃发言,你心里不用有压力。”
诸多言语从各处响起,冲着陆之道开口安慰道。
陆之道慢条斯理的将手上的一条龙虾吃完,然后擦了擦手站起身子,先是对着四周数百的大汉学子拱了拱手,笑道:“多谢诸位,在下是此番来京城赶考的举人,名叫陆之道,说话的这位是三宝,我的书童,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说完,他又将目光放到了贾离的身上,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眼中闪过了一抹冷意,三宝从小被陆崖捡回来收养,与陆之道一同长大,因为比陆之道大上一些所以始终都在照顾他,名义上是书童,但陆之道一直将三宝当做亲兄长,从小到大都没奚落过一句。
这贾离却敢狗眼看人低。
他长身而立,一身青衣衬身,长发束着,一股子出尘气质随之散发而出,陆之道的目光冷淡的看着贾离,淡声道:“不过三宝虽然见过的世面不错,但有一句话却是并不曾说错的,那就是我的诗词的确要比你的强上不少。”
此话一出,顿时让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更是惊得一旁的王苏图头皮一阵阵发麻,大哥,这可不是私下里吹牛逼的地方,邓公刚刚才说完贾离的这首咏梅诗他自愧不如,结果你就说你比贾离还强,这中间还隔着一个大儒呢。
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可大大的有影响啊。
贾离听了也是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脸色就变得阴沉:“看来你是第一天来京城,还沉浸在自己小地方的恭维当中走不出来。”
他觉得陆之道一定是在小地方被人恭维习惯了,所以来到京城以后还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实际上却是愚昧无知罢了。
陆之道也懒得与他争辩,偏头看了一眼还剩下一小段的香,转头对着邓公躬身施礼,然后手里拿着一个酒壶,就这么走到了红台子上。
他的举动可以说再度让所有人感到惊讶,今晚过去别的不说,一个狂生的名头只怕就要落在了陆之道的头上。
邓九龄始终都没有插嘴打断,反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觉得这小家伙还有点意思。
夜来香再度安静下来,数百学子,诸多姑娘全都围绕在四周各处,竖起耳朵想要听一听陆之道的口中究竟能说出什么诗来。
贾离也在看着,嘴角掀起淡淡的不屑,现在出的风头越大,等会儿打脸的时候就越疼。
陆之道站在台上,闭目思考了一会儿,心中便有了计较,若是说咏梅的话,那这首诗自然是一座避不开的山峰。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他轻声开口,让许多不抱什么希望的人眼前一亮。
“这是一首五言诗?单看前两句还不错,画面一下子就出来了。”五楼之上的祁龙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看向陆之道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欣赏,单单就是这两句,就已经不比他的诗差了,即便是不如贾离,却也不算输的太难看。
其他人也是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贾离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个平平无奇的陆之道,还有些本事。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又是一句出口,祁龙的脸色微微一变:“不是五言,是长短句。”
所谓的长短句,也就是诗词当中的词,与诗比较起来没有高下之分,但却更加的朗朗上口。
其他人的目光也是发生了变化,看向陆之道的眼神变得莫名起来,这首词的上半阙有些太好,单单就是这半阙词就足以压过凌盛的那首诗。
此刻,就连邓九龄都是眯起了眼睛,放下了手中的葡萄,开始仔细的听了起来。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陆之道喝了一口酒,再度开口。
这下子,所有人都是有些坐不住了,感觉屁股发烫,急忙站起身子,呼吸急促的看着红台子上的年轻人。
这句写的太绝了,既写了梅花,也写了陆之道此时此刻的境地,他本无意在这诗会上争什么,却架不住贾离的言语逼迫,这才不得已出面。
所有人都相信,这就是陆之道半个时辰内想出来的诗。
陆之道环顾四周,最终目光定格在了面色逐渐僵硬的贾离身上:“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哗!”
有人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在了桌子上,将酒水打碎了一地,但是却根本不在意。
还有人明明一滴酒都没喝,但脸上却是潮红一片,好似喝醉了一般。
“笔来,拿笔来。”祁龙浑身激动地颤抖,此刻已经是根本不在意形象,从侍从手中要过笔墨,就开始将这首词写了下来,一边写还一边大声诵念。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好词,好词,此词一出,天下再无咏梅诗。”祁龙捧着手中的词,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整个人都是显得失态到癫狂。
天下再无咏梅诗。
这话的评价高到了一个何种地步?
几乎将这首词捧上了神坛,但是在场却没有一个人反对,那一双双看向陆之道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同情变成了尊敬。
这等诗才,天下少有。
便是七楼之上的凌盛,都是坐直了身体,偷偷的将这首诗抄录下来。
而当众人再去看贾离之时,他的脸上却是一片惨白,就连手里的酒杯都捏成了粉碎,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陆之道。
他绞尽脑汁,打磨数月,天人感应,这才做出了这首足以流传天下的咏梅诗,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在短短半个时辰里写出了这足以青史留名的一首词。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贾离一声大吼,整个人扶在围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知道,祁龙的话是对的,陆之道的这首词一出,天下将再无咏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