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到宫里的时候已是黄昏,天边夕阳无限,空中惊现一团绵绵火烧云。
弥勒掀开车帘,望着前方路过一群端着衣物的侍女,她们行色匆匆,却在车前停住脚步跪了下来,夕阳映照在她们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直至马车驶远,她们方才起身迈步。
这般循规蹈矩的模样,好生压抑。
刚下车张公公就火急火燎的带着她们去采殿登记,由于来迟了,采殿空荡荡,应该已经结束了。
这时,一位女官收拾着名录正准备离开时,被正赶过来的张公公喊住:“李司薄慢着!”
李司薄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人有些疑惑,作揖问道:“张公公?不知您来,有何事吩咐?”
张公公:“我身后这三位是来登记明日秀典的。”
李司薄面色有些凝重了:“晚了半个时辰,过时不候,不予录名。”
听到这话,蓝胭跟容雀两人的眉头仿佛在同一刻间皱了起来。
弥勒站在末尾,对这些事毫不关心,从进来到现在都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东张西望地观察着路线,并一一记下来,除此之外,她那双若有所思的目光,还时不时在张公公身上打量。
只见那张公公皮笑肉不笑道:“这三位都是格桑王的掌上明珠,是咱家亲自接进宫的,岂是说不录便不录的。”
李司薄顿了顿,这才抬头看向李公公身后这三人,但也只看得清温婉优雅的蓝胭。身旁那位身材十分高挑的人却带着面纱,看不清长相。另一位则站到最后边,身着一袭红衣背对着,那模样也看不见。
她朝着蓝胭稍作点头,褪去方才的严肃神色,朝她们笑道:“原来是三位郡主,多有得罪,我这就给你们找登记薄来。”
弥勒跟容雀只识得南疆文,蓝胭便上前代写,李司薄上下打量着蓝胭,见她写完,冲她笑道:“蓝胭郡主这字写得真好看。”
“李司薄谬赞,既是好看,那我便连带姐姐们的都写了吧。”蓝胭道。
“可以。”李司薄点头。
登记完,蓝胭正准备连弥勒容雀的名字下方都按上手印时,被李司薄及时叫住:“唉!郡主,这个手印不能代替,劳二位郡主亲自按下。”
“啧……登个名都这么麻烦。”容雀低声抱怨两句,便乖乖上前按手印,可无奈他不识字,看都看不懂,不知按在何处。
蓝胭轻轻指了指位置,他立刻会意,手从身上挪开,李司薄看了后,眉头一瞬间皱了起来,“这…容雀郡主…你是否有隐疾……”
“什么?”容雀夹着嗓子问。
弥勒发觉不对劲,转过身一看,原是容雀胸前有一方“塌”了,她扶额无奈,走上前挡住了李司薄,尬笑道:“选秀嘛,她……里边儿自然是要垫东西,显丰满,你懂的。”
“我去……”容雀这才意识到,低声咒骂一句后,赶紧转过身来,将衣服提了提,再将胸前那两块往上抬了抬。
“这…这样啊。”李司薄尬笑道。
弥勒快速拿起印泥按下去,丝毫不拖泥带水,李司薄也近距离看清了弥勒的貌相,被少许震撼到,她身上伴有一股桀骜独特的气质,脸蛋肤白净透,相貌极其出众,特别是她那双眸子,可似浅浅溪流,又可似滔滔江水。
登记完,张公公带她们来到□□。
□□的墙角几枝梅花傲然独放,从远处乍一看以为是雪,后隐隐约约传入鼻的香气才方知是梅。
踏入庭院内,弥勒耳边传来才女们优美动听的练曲声,在曲声下,还有几位女娘跳起轻盈曼妙的舞步。
而前方石桌上,个别耐不住寂寞的,则是约着打起了叶子牌。
“张公公。”她们见张公公来了,全都站起来行礼,笑容甚是抚媚。
管事的黄姑姑闻声迎上来:“张公公亲自拜访,是有何事吗?”
“你给她们三人安排一间厢房。”张公公低声加重语气,“切记,三位小主奔波劳碌,勿要怠慢。”
黄姑姑立刻会意,曲臂带路,“公公,三位小主,请跟我来。”
正打着叶子牌的傅尚书千金傅婉柔,见黄姑姑带着他们,明晃晃的去了最为宽敞舒适的上好厢房,气得将手中的牌全砸了。
早些时候,她就跟其他秀女为了那间厢房争吵好久,却都被黄姑姑搪塞下来,还以为是不许人住的呢,原来是专为她们留的。
再看着她们三人的神态和步伐,一看就不像是千金闺秀的模样,怕不是民间的采女吧,有什么资格跟她抢,不免怒从心生。
张公公将她们送到门口后,慈笑着开口:“三位郡主早些歇息,明早会有人安排诸位秀女们前去礼殿,履行体态查甄。”
“什么是体态查甄?”容雀第一次听这新词,还不知是何意。
倒是一旁的蓝胭,脸色刷一下变了,手紧张得拽紧弥勒的衣角,皱眉支支吾吾说不全话:“我……怎么办……”
“怎么了?”弥勒也是一脸茫然,二人长自南疆,初次来到胤朝,对这些陌生的词也还没弄明白。
蓝胭小声凑过来解释道:“就是检查女子的身材体态,以及……点上守宫砂。”
容雀乍舌:“什么!”
他可是男的,男的怎么查!?
弥勒轻轻拍了拍蓝胭的手,以示安慰,随后她扭头对张公公说:“两位妹妹身体不适,能否行个方便。”
她这语气哪里是求人,分明就是强硬的拒绝。
张公公摇着佛尘笑了笑:“咱家话还没说完呢,格桑王早已给咱家打过照应了,介于三位郡主身姿妙曼,体态查甄之事,免了。”
容雀嘴角微抽,低声道:“妙曼……也是说我吗?”
蓝胭可算是松口气,行礼致谢,“多谢公公。”
张公公朝她们微微点头,便退了下去。
见张公公走后,傅婉柔带着几位姐妹气势汹汹地走上来,冲着黄姑姑一字字挤出牙缝道:“凭什么她们三个就可以住上等厢房,而我们就得六人同住一室!”
容雀一听这房间是上等,内心神奇极了。
但看着她们一副副嫉恶如仇的模样,别搞不好到嘴的肥肉被她们硬生生抢了去,一想到这,他这暴脾气瞬间上来了,撸起袖子道:“哪来的黄毛丫头!挑事呢!”
“安静!”黄姑姑挺身站出来拦在中间,她也很为难,毕竟众秀女中少许部分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且未来很有可能成为宫中的妃子娘娘,都得罪不起。
只能耐心解释道:“这间厢房是先皇后生前曾居住过,理应是不予入住的,可其他厢房都满了,无奈只好让她们先住下。”
傅婉柔听了也丝毫不松口,插着腰,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我不管!我就要跟她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