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廷尉府的石凳上,韩龙感觉又像是在做梦,只不过这次不是春梦,而是恶梦。
听说轲比德派慕容焉上尚书省送王雄谋反的信,田豫便催着家里烧饭做菜。
等韩龙、宋彦霖几人刚刚吃完早饭,陈矫带着廷尉府的数十名狱吏、狱卒骑马赶到了田家。
按大魏律法,有人告发谋反且有证据,需先行抓捕嫌疑人入狱,待查清事实后再作处理。
田豫家是韩龙等人的落脚之处,狱吏第一时间扑到了这里。
陈矫向田豫客气行礼后,带走韩龙一行,关进专门审嫌犯的廷尉府。
韩龙单独关押。监牢门是铁栅栏,靠墙一张木板当床,地上一块石头当凳。
离开田家时,田豫拍着韩龙的肩膀叮嘱:“陈大人睿智贤良,好好配合调查。”
尽管陈尚书讲了目前只是调查,并非定罪,韩龙等人仍是气愤不已——
王大人镇守幽州十数年,鲜卑、乌桓、高句丽、扶余等族俯首帖耳,大魏才能全力与西蜀和东吴作战。
若王大人想谋反,必定选一个有战事的时机,哪会在今年?而且是和实力不强的辽东公孙渊联手?
……
石凳冰凉,韩龙脑海却似煮开的水,不断地翻腾着。
这些他能想到,陈矫大人肯定也能想到。关键是那封信,那是证明大舅谋反的证据。若能推翻那封信,一切就都推翻了。
唉,韩龙心里叹气。自己还不如夏侯春,连封信都偷不成。如果昨晚把信偷走烧掉,今天就不被关这了。
想着想着,韩龙又想起自己救了轲比能的事。坏事的源头都在那……
“韩军侯,陈大人提审。”一名狱吏带韩龙进到一间房屋。
屋里正中摆着一张几案,案上有几封信件。陈矫和几名狱吏正围看那些信。
“军侯过来,你也看看。”陈矫声音温和,丝毫没把他当犯人。
几案上共有四封信。一打眼,韩龙知道均是王雄写的,所用的纸也是官方制造。其中三封是王雄向尚书省报告鲜卑、乌桓事宜,最后一封却是写给公孙渊,内容看得让韩龙心惊肉跳。
信上王雄称:“朝廷腐败,奸臣耍权,民不堪生。幽州本为一体,自有雄兵十万,当与东吴联合,南北夹击,天下一统……”
韩龙嘴发干,指着给公孙渊的信,“这封,肯定不是王大人所写。”
陈矫盯着他,“我们反反复复看了,字字都是王大人写的。这个又怎么解释?”
韩龙想了一下,“王大人不是文臣,不会用‘奸臣耍权,民不堪生’这样词。王大人讲道理必定是用赔赚来说。如果不讲利害关系,就不能是王大人写的。”
陈矫眼睛一亮,“有道理。王大人确实是这样的人,出手、出口就是三分利,有利则行,不利则止。”
韩龙想起轲比德说的那句“真你个头”,觉得信中必然有假。他上前半步,“我可否细看一下这些信?”
“只要你不破坏,当然可以。”陈矫话里带着警告。
“大人放心。我若敢污损一处,王大人的罪名就坐实三分。”韩龙郑重回答。
小心翼翼拿起四封信,韩龙正正反反地细看,又对着窗户借亮光看背面。信上墨水透过纸张,点横竖勾,轻重转折,没有什么异常,确是王雄的笔法。他比较了几封信中相同的字,也找不出一丝破绽。
韩龙暗自懊恼,明明知道这里面有假,就是不知道假在哪里。
一名狱吏目不转睛看着他,生怕他作出毁信灭迹的动作,那样他们也难免受牵连。
信放回几案,韩龙心里又在骂自己,昨晚太笨,没能把信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