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淡淡道:“贵妃,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她自己只拉紧永璂的手,左右皇帝身边容不下许多人,任是谁都好。
她只要她的十二。
行不到半里路,弘昼眼看林丛中有个体态肥硕的杏黄色动物一闪而过,惊喜唤道:“看!是不是那儿?”
又忙回头恭维,“到底皇兄福运昌隆,连麋鹿都赶着来见驾了!”
乾隆自是志得意满,扬声令下,命开道的侍卫向更深处前进。
郁宛这会儿却忽然有点紧张,有点不妙的预感,她记得勒扎特部落里也有这么一片林子,但无论她如何骑马游荡,她爹总不许她进去,只准在外头转转,说是深山老林多住着吃人的凶兽。
还特意给她讲了几个悚然听闻的故事,据说犯禁的都有去无回,唯有山脚下能找到被秃鹫叨得干干净净的尸骸。
乾隆似乎感知到她疑虑,柔声道:“有朕在,别怕。”
郁宛勉强笑笑,传说毕竟是传说,何况木兰围场年年都来,要出事早就出事了。
眼看着周遭越来越幽暗,那动物却不见踪迹,众人难免有些焦躁,正在灰心时,有人却大声喊道:“就在那儿!”
果然有片醒目的毛皮挂在树杈间。
乾隆见猎心喜,正要命侍卫上前捕捉,当此之时,却闻声声闷雷般的嘶吼,震耳欲聋,继而就见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奔袭而来,直冲那片明黄衣角扑去。
众人吓得心胆俱寒。
郁宛亦怔怔看着,忘了反应,脑中一片空白。
那拉氏和愉妃亦忙将儿子护住。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五阿哥匆忙挣脱额娘手腕,不管不顾地挡在皇帝身前,左边胳膊上硬生生着了一掌,他也顾不得疼痛,只奋力抬起那只完好右臂,将弩-箭使劲插进黑熊眼中。
足有丈许高的巨兽愤怒吼叫,正要再度发起攻势,亏得四阿哥永珹及时弯弓搭箭,正中熊瞎子心门。
随着侍卫们砍刀落下,黑熊应声而倒,溅起大片尘土。
四阿哥翻身下马,急急道:“皇阿玛,儿臣救驾来迟,你没出事吧?”
乾隆惊魂未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拍着永城的肩膀赞道:“好孩子,不愧是咱大清的巴图鲁!”
永城剑眉星目,雄姿英发,咧着一嘴大白牙笑将起来,无疑很高兴受到夸奖。
乾隆取下腰间玉佩为他戴上,再看一旁攒眉闷哼的永琪,这才意识到还有个伤者,忙关切询问。
永琪捂着胳膊上的剧痛,脸颊沁出白汗,却仍忍耐着道:“儿臣不要紧的,等回去贴两剂膏药就没事了,皇阿玛安然无恙便好。”
乾隆嗔道:“你这傻孩子,再怎么凶险也该力图自保,难道朕的命才是性命?若你出事,朕心里也不会好受。”
说着便让李玉传御医来,务必得看看永琪伤势。
纯贵妃本来还在为四阿哥护驾有功感到与有荣焉,如今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五阿哥身上,难免又有些不平衡,含笑道:“五阿哥来得真是凑巧,只差一点龙体便要受损,还好那畜生只是拍着胳膊,若一掌拍在胸口,恐怕阿哥半条命都得去掉。”
此话一出,众人皆皱起眉头,连愉妃面上的忧色也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愤然。奈何她在宫中忍辱惯了,即便贵妃语带机锋绵里藏针,可为了大局考虑,她也不敢回嘴。
郁宛则实在受够了纯贵妃这烦人精,本来最近心情便不好,这人还一味聒噪,遂冷声道:“论迹不论心,贵妃娘娘说得轻巧,敢问您可有舍命护驾的勇气?”
怕是光闻到熊身上的腥臭味就该吓得尿裤子了。
纯贵妃柳眉倒竖,“本宫自然敢!只是毕竟弱质女流,离得又远,赶不及罢了!”又冷笑道,“说起来贵人妹妹倒是近在咫尺,方才怎么只一味干站着,也不想点办法,往日还以为你对万岁爷一片深情,如今瞧着不过尔尔,到底抵不过惜命!”
郁宛从没自吹自擂过深情,纯贵妃这顶高帽戴得她实在有愧,正要反驳,嗓子里忽然阵阵恶心,弯腰呕出一口清水来。
纯贵妃:……
这人辩不过怎么还吐了?莫非是在向自己示威?
正要讥刺她倚姣作媚地装柔弱,愉妃快步上前将郁宛搀扶起来,一面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面便叫那为五阿哥验伤的御医,“烦请您也帮多贵人看看脉象。”
纯贵妃拿簪首掏掏耳朵,不屑地向四周道:“还真演上劲了,咱们都没被吓病着,她一个蒙古出来的见惯大风大浪,倒是比御花园的花儿朵儿还娇贵。”
那拉氏听着实在不顺耳,也无暇跟她认真,只凝声问那大夫,“太医,多贵人不要紧罢?”
御医抚了抚颌下飘然而袅的长髯,含笑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贵人主子已经有月余身孕。”
郁宛正努力忍着喉间逸出的阵阵干呕,闻言脑中却是轰然一声,呆如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