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徐章这话,华容辉的脸上紧张忐忑的神情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丝:“经略相公明察秋毫,末将佩服。”
旋即便道:“不瞒相公,如今营中在册的兵员虽说有一千三百有余,但这些年陆陆续续死的死,退的退,实际上只剩下一千不到,在刨去那些老弱,军中能战的青壮军士,大约只有一营左右,而且都是步兵。”
徐章虽早有心里准备,可听到华容辉的话,还是没忍住神情稍变,偌大一个蓝田大营,若是满编的话,该有五千人马,便是刨去那些火头军之类的,可战之兵至少也该有三千,可是现在竟然只剩下一营五百人。
“军械方面呢?”一旁的王破敌忍不住问道。
华容辉拱了拱了,“军械大多老旧,刀枪倒是不缺,可弓弩甲胄这些虽然吾等已经尽力保养,但可用的弓弩只剩下不到一百,至于甲胄,完好的甲胄加起来勉强能够凑够一营之数。”
华容辉这下子真的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偌大一个蓝田大营,占地数十亩,可能战的兵马,却只有一营之数,就连华容辉这个镇守将军,说出来这些话的时候,也觉得没有什么底气。
“偌大一个蓝田大营,竟然衰败至斯?朝廷难道就不管管?”
说着话的不是徐章,也不是王破敌,而是一旁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冯英。
冯英如今可是京兆府巡检,虽只是个将将入品的小官,可手下也有五六百青壮的士兵,若是再加上各县县尉手底下那些弓手乡勇,也勉强能凑出了几营人马来。
华容辉略有几分羞愧,当即便转身单膝跪在徐章面前自责道:“末将接任蓝田大营镇守将军之位已有三载,却未能有丝毫建树,请经略相公责罚。”
徐章赶忙上前扶起华容辉,说道:“此事怪不得华将军,华将军不必自责。”
徐章心里头清楚,西军之所以从当初的百战精锐成为如今这般模样,虽说和这些领兵的大将们脱不开关系,可更多地却是因为朝廷。
上头贪墨军饷,粮饷,上行下效,下头也跟着吃空饷,盘剥士卒;这样的情况,莫说是西军了,河北禁军,中央禁军之中,同样比比皆是。
不然的话,分明知道禁军已有八十万之众,当初嘉佑帝又何必让徐章组建新军,难道是因为朝廷的银子多的花不完?粮草多的吃不完了?找人来帮忙消耗消耗?
倒是这个华容辉,叫徐章有些意外。
“华将军如此坦诚,倒是徐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徐某在这,先给华将军道一声抱歉!”徐章很是坦然,冲着华容辉拱手说道。
“不可不可,经略相公这可折煞末将了!末将何德何能!”华容辉这胖子立马一脸惶恐,赶忙回礼,低头不敢看徐章。
徐章笑了笑,给旁边的王破敌使了个眼色。
王破敌的声音立马就响了起来:“华将军,在下有一事不明,想找华将军请教请教。”
华容辉赶忙冲着王破敌礼道:“请教不敢当,王将军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就是,末将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不知王将军有何指教?”
说话时,还不忘时不时的悄悄注意徐章的反应,见徐章脸上没有露出丝毫不快,这才松了口气;王破敌顺势就和华容辉攀谈起来。
徐章则趁此机会,仔细的打量起这座历史悠久的蓝田大营来。
先秦距今时间久远,昔日的蓝田大营旧址已然不可考,如今这座,乃是太祖建国立朝之后重新建起来的,为的就是预防西夏突破榆林环庆一代的防线,兵锋直指关中之后,直接穿过关中平原,向东南直接进入昔日旧楚之地。
华容辉就这么战战兢兢的过了一天,虽然徐章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喜,可华容辉的心里却免不了担心,正如徐章所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徐章接任之后,巡视的第一座军寨就是蓝田,所谓杀鸡儆猴,杀一儆百,华容辉心里头再怎么忐忑也不为过。
当天夜里,徐章等人留宿在大营之中,华容辉自然也只能留在营中作陪,不过一整晚都翻来覆去没睡着觉,第二天一大清早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了。
辰初左右,大营之中便罕见的响起了鼓声,好在早在昨夜上头就已经通知下去,今日要新来的经略相公要阅兵,军汉们虽然心里头不太爽,却也不敢不依从。
也没有举行什么擂台赛之类的活动,只简单的将众将士聚集起来,仔细看过,简单的说了几句,心里头有了数,留下几句让华容辉好好练兵,日后还有地方要用他之类的话后,徐章就带着人离开了蓝田大营。
徐章离开没几日,就有人打着徐章的名号往大营里头送了一批酒肉。倒是叫那些个原本以为朝廷已经遗忘了他们的军汉们好好的感动了一番。
对于那位大冷天折腾了他们一顿的年轻的经略相公,倒也不似一开始那般嘴里全无半句好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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