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馥默默吸了吸鼻子,被逼无奈只得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却被房间内的清香弄得心间一酸。
那是一碗热腾腾的素面,上面卧着一直圆润饱满的鸡蛋,还有绿色的葱花。
“吃。”林逸淳抬抬下巴,那倨傲的神情上写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强硬。
直到看着她木头人似的端起碗来,一口接着一口,林逸淳才前倾了身体,将手肘撑在膝上,问她:“你打算把自己关到什么时候?难道这样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了吗?”
陈馥吃面的动作一僵,终于在这一刻迎上他的视线。
林逸淳妥协般一叹:“是,你照顾我,我很感谢,但这不是你的使命,你可以选择做或不做,这全凭你自己的喜好,任何人都不能勉强你。”
“今晚上你眼睛一闭,明天同样的问题还是摆在眼前,什么都不会改变,你的逃避毫无意义。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有你没你都是一样会转,没有谁离开谁不行,于你而言也应当是同理,所以谁也没有权利贬低你、看轻你,包括你自己。”
听到这里,陈馥的眼泪又开始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落在她的手背上,落在面里。
林逸淳起身接过那碗面重新搁回床头,自己则是面向她坐在床沿,伸手给她拭去面上的泪珠,缓声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的眼泪真的很多,多到好像无穷无尽。一次两次、一滴两滴,汹涌的几乎可以将一切淹没,里面有委屈,有酸楚,有绝望,有不甘,有贪心。
要怎么告诉他,她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陈馥透过泪水看到朦朦胧胧的林逸淳。灯光把他的轮廓晕染的温柔缱绻,是那么的令人想依恋。
她忽然拼劲了所有的力气扑过去牢牢的抱住他。我一点都不想喜欢你,但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她在心里默默说着。哪怕是须臾片刻,哪怕这一切如泡沫马上就会消失,她也不想再轻易错过这个怀抱。
林逸淳没有犹豫,立马抬起双臂回拥住她颤抖的身躯。
三个小时前。
陈馥满心忐忑的到了父母家门口。想到唐茹之上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时…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果不其然。推门进去,客厅晃眼的白炽灯亮到要让底下的一切都无处遁形,陈克礼和唐茹之并排坐在沙发上,脸上的阴沉让人毫不怀疑随时会到来的雷霆风暴。
听到门响动,他们看过来。从不过问家事的陈克礼如往常一样会当好这个马前卒,他厉声喝道:“跪下!”
陈馥闻声走过去,没有一丝犹豫便在他们面前跪了下去。从她的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陈嘉钰虚掩的房门。
一叠照片被掷在地上。轮到唐茹之上场:“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劣质的相纸,像是路边打印店的产物。陈馥抬眼,顿时脸色煞白——即便是这极低的像素,她还是一眼就辨认出了上面的主人公是谁。
就是她自己。
照片上的陈馥穿着白色的旗袍。厚厚一摞照片,每一张上面都有她,只是她的身边的男人不尽相同。有些能看到正脸,有些则不然,但恰如被人精心挑选过,无一例外这些照片都充分的展示了她对这些男人的亲近姿态。
从那儿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饶是陈馥本人,都没想过自己会在樾町小筑留下这么多的痕迹。看照片的分辨率,还有每张右下角标注的年月日,这是从监控调取的画面。
照片调取自哪一分那一秒一清二楚,证据之确凿任谁来了都无法辩驳。
“爸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我可以解释。”陈馥神色慌张,仍想着急切辩解。
“陈馥啊陈馥!”唐茹之痛心疾首的捶着自己的胸口,泫然欲泣:“你把爸爸妈妈骗的好辛苦!”
陈馥当下来不及去细想这些照片究竟从何而来,又是怎么落在了唐茹之的手中。她看着唐茹之的样子,心也跟着绞在了一起,“我有分寸的…我只是在那里表演曲目,绝对没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情!”
“所以呢?所以你就可以昧着良心骗我们,其实私底下去陪唱卖笑?”唐茹之一脸失望之色,“你怎么会是一个这样不堪的人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其他人知道了,你能一个个去解释吗?别人会相信你吗!你学柳琴这么多年,到头来就只能做这些龌龊的事情吗!人不能太私自啊陈馥…你爸爸在单位还要不要面子了?他的工作还干不干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妈…”陈馥不得不承认她的话里是有一番道理在的,何况她自己尚能无比清楚的记得在樾町小筑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太多次身不由己,也曾身陷囹圄,如果当初不是林逸淳,她都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可怕的后果。
如今悔则悔矣,走过的岔路却不能重来或抹去。陈馥发自内心的愧疚,唯有一遍一遍的认错,好让唐茹之能消消气,“我现在已经辞职了,也真的在学校当老师了,没有人会知道,也不会再影响爸爸的工作了…”
“那我倒要问问你,林逸淳知道吗?”唐茹之的情绪很激动,说完之后还在大口喘着气。
陈馥无意隐瞒:“…知道。”
“好,好,很好,好得很!”唐茹之怒极反笑。“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没脸没皮,不以为耻的人!”
陈馥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将这些辱骂悉数收下。唐茹之骂的没词儿了才缓了缓,但接下来的才是真正抽掉她最后一丝力气的一句话,“那你知不知道,就这样的照片,段芸也收到了!”
陈馥如遭雷劈震惊的抬头,看到的是握紧拳头一言不发的陈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