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会下棋吗?”
云琰道:“棋艺不精,国师既然有话,不妨直说。”
百里怀羽轻笑一声,左右手执棋,自顾自的下了起来。半柱香之后,一局杀气跃然于棋盘上。
他抬眼看着云琰:“少将军以为这句,黑子还是白子赢?”
“黑子。白子已然颓势。”
“可是在下却不这样认为,一招棋错,满盘皆输。有的时候一点点变动,可能整个棋局就发生变化了。”
百里怀羽浅浅的喝了一口茶。
“皇上为这天下,谋算已久,不止他,背后许多人,我们日夜胆战心惊,日夜谋算,为的就是一个天下清平,想必少将军也有此愿,不然不会在岐山苦战数日。但是这棋局谋划的再好,终究追赶不上变数,比如少将军。”
云琰压低眉心,没有开口。
百里怀羽继续道:“少将军,便是这棋盘上唯一的变数。”
“云琰不过阶下囚,怎么可能左右得了棋局的变化。”云琰袖中的手倏然紧握,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少将军怎知不是呢?在下请少将军到府上,也是想提醒少将军,如今在宫里,虽比不上宫外太平,却也步步惊心。今日想必少将军也看到了,你以为你每一次纵身陷阱,又怎知晓背后不是许多暗卫在小心翼翼?你同皇上如何,在下一个做臣子的,也不想多过评论,少将军为人如何,在下亦不想下结论,只是希望少将军莫要在做这棋局上的唯一变数了。”
百里怀羽手中的茶盏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拈着一颗棋子,放到了云琰对面,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
“虎狼之药,终是对少将军身体有害。岐山冤魂尚在,少将军还是要保重为好。有些话,皇上不想少将军知道,可是在下却觉得少将军应当知晓。少将军如今那一日,皇上给少将军吃的药是在下炼制的,少将军在岐山几乎命悬一线,内伤难愈,若不洗髓静脉,暂封武功,日后怎可恢复如常?还有心头血,也不是在下的,在下虽然会点医术,到底还是疼惜自己的。”
“皇上从来谋的都是一年以后,少将军也应该珍重。”
百里怀羽看着他,微微一笑。
云琰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拿起了面前的瓷瓶,低头苦笑。
年少至今,他从未怀疑过他的情谊。
只是他们再也没有了年少的肆意。
“诸多事情,少将军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了不是吗?此药,可以暂时恢复少将军的武功,药性温和,足够应付这一年的变数了。”
云琰握着瓷瓶,指尖泛白,他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中的复杂,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清明:“国师又为何同我说这些。”
“下是皇上手下的人,自然帮的是皇上。与公在下的私心便是不想在生出诸多的变数了。”
百里怀羽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有些许悲悯,轻声道:“与私,大抵是觉得,这世上磋磨的有情人太多了,少一对也好。”
“少将军如此聪慧,诸多事情都猜得到。先皇后遗言,愿天下安平,四海皆宁,皇上可以做一个闲散之人。所以皇上这些年才如此殚精竭虑,但少将军一定不知,你在北境消失的数日,遗召便在我手中了,而且皇上曾言,若是少将军不幸身亡,便带着他的骨灰去北境。少将军一路回到云城,可都是皇上的人在周全。”
“这世上有情人,有些人,见面都很难。”
云琰苦笑一声,尝到了隐约的血腥味,大抵是不想失态,遮住了桃花眼中的酸涩和苦楚,行了一个大礼:“今夜之事,多谢国师告知。国师放心,云琰早就是这棋局中人,也甘愿做这棋局上的棋子,落子无悔,生死不负。”
百里怀羽点头:“少将军去北境之日,在下定当亲自为少将军践行。”
阳光顺着窗户投了过来,百里怀羽拉开门,旭日已然升起在东方。
天,亮了。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