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雨潇循声看去,原来是欧阳晟隔着一张食案,正站在她面前。
身在古代,当众撕毁男人的裤腿,的确有所不妥,但所谓事急从权嘛,殿里的人那么多,刚才不也没说什么?叶雨潇把手一摆:“你没见他晕倒了?”
可谁知欧阳晟却道:“他晕倒,与你何干?你又不是郎中!”
额……这个她倒是忘了。本尊并没有正经学过医,只不过出于个人喜好,看过几本医书而已,远不敢称郎中。叶雨潇没办法解释那么多,只得道:“我们马上就要和离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马上和离,不等同于已经和离,你现在的身份,还是齐王妃!”欧阳晟显然被气到,袖子一甩,拂落了一只酒杯。
满殿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依旧昏迷不醒的鲁王身上,无人留意到这边的动静。叶雨潇也懒得再理会欧阳晟,倾身朝章诚轩那边望去。
这时她惊讶地发现,那几名太医还在交头接耳地商讨病情,没一个人开始动手医治。
这是怎么了?章诚轩不就是腿部旧伤发作,肿胀发炎,高烧晕厥么,有什么好讨论的?赶紧治呀!
叶雨潇不相信熙朝的医疗水平低下到这种程度,连这点病都治不了,呼地起身,直奔那群太医而去。
欧阳晟皱眉转了几下酒杯,跟了过去。
“为何还不赶紧为鲁王诊治?”叶雨潇分开人群,质问太医。
为首的太医冲她拱了拱手:“齐王妃有所不知,鲁王殿下这是在南疆落下的旧伤,当时未能及时医治,导致伤口脓肿,后来又拖了足足三个月,如今才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这种情况,一旦医治有所失误,反而会加重病情,严重的话,更是有可能断送性命……”
太医啰啰嗦嗦了半天还没说完,但叶雨潇听明白了:“你哪来那么多废话,不就是怕担责?鲁王这伤,并非疑难杂症,治好了,乃是情理之中,不算立下大功;但如果不小心医死了,你们却得掉脑袋。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划算,所以你们干脆拖着,不求无功,只求无过,是不是?”
她显然戳中了太医们的心思,好几个太医面露尴尬。但皇上和皇后在这里,太医们更怕被帝后责难,一个个都对叶雨潇怒目相视。
叶雨潇见他们毫无悔愧之心,怒从中起:“你们身为医者,面对伤员,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治病救人,而是权衡利弊,这跟杀人有什么分别!”
为首的太医恼羞成怒:“齐王妃说得轻巧,鲁王的整条腿都已蓄脓,若要保命,只能斩断这条腿。可是斩腿必然造成血流不止,试问齐王妃,以鲁王现在的情况,他如何能捱过这一关?!”
“医术不精可以直说,并不丢人,但像你这样强词夺理,当真可恶。”叶雨潇气极,上前几步,重重地把他朝旁边一推,“你们不敢治,我来!”
太医被推了个踉跄,跌倒在地,气得大喊:“齐王妃有何依据,竟污蔑我们太医院医术不精!”
叶雨潇懒得再理他,疾步走到章诚轩身旁,蹲下按了按他的腿,再朝旁边的太监一伸手:“拿沸水煮过的匕首来!”
太监下意识地就要照办,苏素彤却突然冲了出来:“叶雨潇,你给我离鲁王远点!”
叶雨潇不为所动,当她是空气。
苏素彤转身扑到了帝后面前,反手一指叶雨潇,又气又急:“皇上、皇后明鉴,齐王妃哪会什么医术,她分明是因为与鲁王有隙,想要趁机报复。”
皇上因为平南王的关系,对叶雨潇颇有好感,但叶雨潇会不会医术,他并不知道,于是以目询问皇后。
皇后摇了摇头:“齐王妃未嫁人时,倒是向臣妾借过几本医书,但据臣妾所知,她并没有学会。”
看她刚才舌战太医,还以为她有妙方,原来只是花枪。皇上略感失望,看向了叶雨潇:“齐王妃,你既然不懂医术,还是速速让开,等太医们商讨出妥善的医治方法。”
“谁说我不懂医术。”叶雨潇辩道,“前不久,我才治好了白太妃的头疼症。”
“皇上,那件事我知道,她纯属运气!”苏素彤赶紧道,“白太妃的头疼症,早由他人医治多时,她只不过是误打误撞,碰巧扎对了穴位而已。”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皇上朝她们口中的白太妃看去。
白太妃上前一步,丝毫不提头疼症的事,却道:“叶氏从未拜过师。”
从未拜过师的人,何谈会医术?一切辩解都显得没有必要了。
皇上面露不悦,再度催促叶雨潇:“齐王妃,赶紧让开。”
白太妃居然拆她的台!叶雨潇呼地站起身来,抬腿就朝外走。
“你去做什么?!”欧阳晟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放心,我这会儿没功夫揍你娘。”叶雨潇瞪了他一眼,“我去找把匕首,自己消毒。”
她竟还没放弃?欧阳晟眸色沉沉,盯着她看了片刻:“鲁王伤情凶险,连太医都不敢轻易出手,你就不怕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叶雨潇听他如此说,反而平静了下来,仰首回望于他:“若你上阵杀敌,首先考虑的是保家卫国,还是自顾安危?”
欧阳晟似没想到她会拿这个打比喻,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看来他听明白了。叶雨潇冲欧阳晟点了点头:“面对患者,我就是上阵杀敌的将领。我心里想着的只有患者的安危,没有我自己。”
她说,面对患者,她是上阵杀敌的将领。
她说,她心里只有患者的安危,没有她自己。
这真是那个纵马京城,持鞭伤人,手撕他衣襟的叶雨潇?
欧阳晟眸色微动,把叶雨潇朝回拽了拽:“等着。”
等着?等什么?叶雨潇正疑惑,就听见欧阳晟拔高了音量,朗声对皇上道:“皇上有所不知,微臣曾为叶氏延请江南名医谭十召为师,所以,她并非从未拜过师。”
白太妃刚拆了叶雨潇的台,转头就被自己儿子反将了一军,气得脸色发白,却又不好表露出来,憋得胸口都疼了。
皇上的目光在欧阳晟和叶雨潇之间来回一扫:“你给齐王妃延请名医为师?”皇上显然不相信欧阳晟的话,毕竟齐王跟齐王妃不和的事,谁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