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在婚事未定前,就落下个私相授受的罪名。
马车到了永平侯府前,纪明夷要像上回那样又跳下去,陆斐却关切道:“还是留神些,别崴了脚,不然姻缘又要推迟了。”
似是暗讽选秀当日她临阵脱逃一事。
纪明夷脸上一僵,倒也不敢硬来,真像纪明琪那样落下伤残,白清源再怎么好骗也不会娶她,他有着远大前程,何必守着瘸子度日?
纪明夷于是收敛了姿态,矜持地提着裙子下来。
将欲离开时,陆斐又探窗道:“那日我说要帮你看看铺子,你当真不应?”
纪明夷是相信陆斐的头脑的,且他日后若当了皇帝,对于她的生意更是天然的保护,但,纪明夷就是不肯与他绑死在一条船上。
况且此人诡计多端,若应了他,保不齐方方面面都在他监视之下,更别提引诱白清源入毂了。
陆斐无所谓地啧了一声,“随便你好了。”
他这样作态,又令纪明夷有些疑疑惑惑起来:难道陆斐真只是想跟他谈生意?她错失了一名大主顾?
这么想着,胸口便有些微噎。
她什么都肯吃,独独不肯吃亏的。
远去的马车上,陆斐遥遥看着这副光景,笑容蓦然灿烂。
回宫后却发现有些异样,三宝哭丧着脸,很是愧悔地道:“方才容妃娘娘派人来过了。”
还正好撞见他在用殿下的膳食。
陆斐神情冷了冷,“你没跟他说些什么?”
三宝拨浪鼓似地摇头,“我说殿下今日胃口不好赏下来的,可娘娘像是不信,还要把小人押去暴室……”
好像他偷了份例似的。
可他真的很冤枉啊。
陆斐如坠冰窖,以容妃的审慎与机警,难不成已察觉了什么?
不,他不能流露行迹,目前的形势还不容许他跟容妃闹翻。
何况此事容妃自己心术不正,纵使怀疑,也只能暗中查访,不敢公然与之交锋的。
这晚去毓秀宫请安时,容妃便恍然无意地提起,“听下人们说你最近胃口不好,别年纪轻轻落下什么劳碌之症,不如请个太医来瞧瞧。”
陆斐笑道:“也好,儿臣近来总觉乏力,寝食难安,或许是该让太医诊断。”
容妃一噎,若真被人看出陆斐受到毒害,她这位养母还有何颜面在?
不过试他一试,看他样子,似乎并未疑心——用了那药,自然是该乏力的。
容妃想了想便作势道:“罢了,你父皇近日劳烦得很,还是别为这点小事惊动他。”
又展颜道:“阿斐食之无味,夜不能寐,莫非还是因着纪姑娘的缘故?”
陆斐适时流露出赧然,“纪姑娘天姿国色,丰仪出众,儿臣并不敢妄想。”
“不过是个女子,你若喜欢,便纳了她就是了。”容妃见养子神色有些不愉,揣摩其心意,又道:“本宫知你不愿强求,只是纪氏如此桀骜不驯,纵入了宫也难将息,品貌皆盛者多得是,何必执着于此女不放呢?”
想起赏出去的那斛珍珠,容妃就有些愠怒,当时怎么就受不住激将法了呢?再不济,胡乱给她点东西打发就是了,偏偏却是压箱底的宝贝——皇帝刚赐下来,她还没捂热乎呢!
陆斐也听说容妃被纪明夷讹诈之事,面上只管安慰,唇边却不禁勾起轻微弧度。
不知不觉间帮自己出了口恶气,他感激纪明夷还来不及呢。
至于容妃,爱气不气,谁在乎?
一番诉苦之后,容妃让他回去歇息,又勉力他好好进学,“往后为你父皇分忧的担子,就落在你头上了。”
陆斐谦卑地道:“为了阿母与十弟的前程,儿臣不敢不尽心。”
容妃倍觉欣慰。
可当陆斐离了那扇门,她面上倏然冷下来,“嬷嬷,你说本宫该不该信他?”
姜嬷嬷是容妃奶娘,也是这宫里的老人了,眼看着风风雨雨过来,容妃还这样多疑,她都有点替那孩子冷了心肠,“您也听见,四殿下是真心孝顺娘娘、也是真心疼爱十殿下的。”
容妃哂道:“可他若知晓本宫所为,便断不能再为本宫尽忠了。”
“不能罢?”姜嬷嬷劝道,“四殿下年轻藏不住事,若当真有所知觉,必会当面寻娘娘对质,怎能还笑言相向?”
容妃也不愿相信陆斐有如此城府——真如此日后对付起来未免太费力了些,只轻叹道:“但愿是本宫多心。”
也许陆斐仍被蒙在鼓里,可无论如何,她都得试他一试。
容妃轻轻叩着朱漆贵妃椅的扶手,沉吟良久,“嬷嬷,你过来,我有事交代。”
附耳密密说了几句。
姜嬷嬷骇异难言,“这般不妥罢?”
到底关乎女儿家的闺誉,且太冒险了。
容妃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若对着意中人仍能毫无反应,那本宫才能放心将江山交给他。”
至于纪明夷的清誉,与她什么相干?
这女子不知天高地厚,活该受些教训才好。她不是瞧不上皇子妃么?很好,这回让她颜面尽失,连皇子妃都挣不上,她就知道自己值几斤几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