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毕业的那所学校一直有个传统，每届学设计的学生都要在大四参加校庆展览。这个展览是具有比赛性质的，每年都会评选出一批优秀作品在校网公布名次并展出，而且每人的作品成绩都会按百分之三十的比例计入毕业设计成绩。

也就是说，校庆展览的作品就属于大四学生的一部分毕业设计。而每个班都是由学委来收作品，然后向上报送。

凌非那年为了这份作品没少花心思，结果他在校庆那天向系内做汇报展示时，却被当众质疑剽窃蒋峥的作品。

更严重的是，凌非并不知自己实际被报送的首稿根本不是这份。

其实学校原本也是允许学生之后改进作品的，最终计成绩会以校庆展出的那份汇报作品为准。但凌非的作品前后内容风马牛不相及，又和蒋峥先前报送的留档作品完全一致，如果凌非不能自辩，他此次作品的成绩便是无效的，会直接计为零分。

这件事性质极其恶劣，系里的几位领导当时格外重视，现场就要求凌非马上解释清楚。

凌非当时内心是百般不解以及愤怒，他没料到蒋峥会在这样严肃的事情上投机取巧，居然利用职务之便不劳而获。

不过他面上没有把这些情绪都表现出来，而且看上去相当有把握。

因为凌非平时设计有个不怕麻烦的习惯，他会在所有作品里做水印，就比如这次设计有硬币元素，他就把自己名字的水印藏入硬币侧面纹路中，由于水印极为细小，又在字体以及色调上处理得十分自然，如非刻意高倍放大，几乎可以当做不存在。

当众人看到经放大后那完美嵌入作品的水印时，蒋峥的谎言瞬间不攻自破，甚至被永久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这也是事发偶然，奖项确定完毕真正等公布那会儿，校庆都过去半个月了。凌非后来还是被同学提醒才发现校网工作人员把获奖者的名字弄错了，以至于那届展览赛一等奖作品旁边始终挂着抄袭者蒋峥的名字，着实讽刺。

“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蒋峥被说穿了痛处，不由说话犯冲。

凌非面色未变，只是不咸不淡地反问：“盗用我的设计很有意思？”

这句话他从前就很想问出口，他永远都记得展出自己辛苦付出的作品时，都得到了评分组老师们怎样的目光和评价，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与蒋峥和解。

但蒋峥当年道歉太快，之后又迅速转系，让他始终没能对质出结果。时隔多年，也不知现在还能否要到正面的回复。

“你！”蒋峥觉得凌非逼人太甚，登时恼羞成怒，额角暴起的青筋就像充斥着仇视与愤恨，随时都会迸裂而发。

不过在感到乐子铭探究与审视的目光后，蒋峥很快又“醒悟”了，他拖着音长长“哦”了一声，接着阴阳怪气道：“我知道了，你不就是怕我抢走你的机会，上赶着来诋毁我。恭喜啊，乐总现在可是知道你了不得，在设计部挑大梁，以前上大学比赛又得奖的，你可真会踩着别人给自己贴金。”

“……”

诋毁？踩别人给自己贴金？凌非心想亏蒋峥能把这些话说出口，那么之前蒋峥对乐子铭歪曲他过去的种种又属于什么行为呢？

“你真是不可救药。”

凌非不想再浪费精力和口舌了，先前如果不是撞上乐子铭那副很有兴致听人道听途说的样子，他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想到此，凌非这才后知后觉地瞟了眼乐子铭，正好看见对方笑得格外“讨人嫌”，简直像是在怂恿他。而且眼神还颇有欣赏和纵容的意味，目光过于直白，完全不知收敛。

凌非哪里想理会，然后就听蒋峥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他妈懂什么？别以为自己有点能耐就看不起人了。”

“？”凌非觉得很可笑，这又属于什么逻辑……

蒋峥感觉自己被嘲讽了，情绪彻底崩塌，他近乎歇斯底里地指着凌非发泄道：“我告诉你，你不过就是仗着家里有点钱可以供着你学这个学那个，比我强，那是你应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上补习班，少装学霸恶心我行吗？老子不上补习班成绩也没多丢人，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有些东西积压久了就会变质，蒋峥此时已经没什么理智可言了，他像是被刺痛了逆鳞，不管别人做什么都是错。

“你，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优势了你知道么。别以为那帮女的是真欣赏你，人家只是看上你的脸，少得意了，感谢你妈的遗传基因好吧你。”

“还有，你别他妈跟我提比赛，那阵你知道我压力多大么，就因为老师说你只要正常发挥肯定能得奖。哦，我一个学委处处比不过你，我四年都没学出个名堂，回头我怎么见人。”

说到此，蒋峥也不知是说累了还是真的情绪缓和了一点，他稍微压了压嗓继续道：“我转系还不是拜你所赐，到处求人看人脸色，你他妈懂个屁。我四年的努力就因为你白费了，你有什么脸跟我显摆。我也是不明白，到底要弄出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让老师认可，他妈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你随便想的东西，天资差就是活该混不出头是吧？真他妈操蛋！”

面对蒋峥蛮横无理地自我辩解，凌非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反而讲起了另一件事：“我有一个朋友，毕业后就因为行业对性别要求苛刻，找工作四处碰壁。但即使市场这样不公平，她也从没想过放弃。她最后选择了一份专业不对口的工作，平时会抽业余时间不断积累储备，只希望以后碰到机会不留遗憾。”

凌非说的朋友就是狐小小，他并非借此跟蒋峥掰扯什么人生大道理，只是对比起家境也同样不算优越的狐小小，联想到她的那些经历一时有些感慨。

这时，乐子铭忽然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凌非说：“还没抓到机会，倒是她另一个爱好发展得不错，也算是意外收获。”

狐小小的另一个爱好就是策划和填词，她这方面更是凭兴趣从零开始一点点吸收经验做起来的。经过这些年的打磨，她也做出了许多高质量的代表作，能时不时接到有偿合作，从这点来讲，她已经达到了很多令刚刚入圈的小白艳羡的成就了。

对于狐小小而言，她自己未必能改变机制，但她不认为就该终日怨天尤人，更甚者将之转嫁给别人。因此狐小小总是积极地迎接失败，再继续奋起直追，哪怕她终究没能得偿所愿，也一定是追梦路上最不平凡的那类人，总会在某个时刻活得比任何人都耀眼夺目。

“行了，你少在乐总面前教育我了。这种烂俗的鸡汤故事网上要多少有多少，拿这东西损我，你不觉得很无聊吗？”蒋峥觉得凌非才是不可救药，已经没耐心再与他争辩，看到大厅挂钟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便马上打发凌非：“你的话说完了就先走吧，我还有事跟乐总说。”

话毕，又毫不避讳地向乐子铭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乐总，让您看到这么个笑话。但我之前跟您说的都是真心话，凡事眼见为实，我相信您一定会客观考虑的。”

“？”凌非起初也心知与对方话不投机都准备走了，可这时又见蒋峥如此急迫地推销自己，一时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瞬间变得很不高兴。

尤其乐子铭这会儿还十分悠闲地拿着蒋峥的名片要走不走的，凌非当即就硬下声说：“乐子铭，如果你现在没空，我们就改天谈新项目。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头就走。

“耍什么少爷脾气呢！乐总，您看他就是这样自以为是。”

蒋峥的话被凌非远远甩在了身后，也没有听进耳朵里。他只是脑中一直定格在刚才蒋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重新挂上讨好的笑容跟乐子铭求机会，对方急功近利的表情就好像一分钟都不能等，要马上取代他负责乐氏的设计。

凌非很不想被负面情绪影响，于是越走越快，根本没留意身后还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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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了一部分内容，写得有点冗长，不过字数又少了……没事，下章争取多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