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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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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二十六年,冬,寒风朔朔,黎县接连三月大雪纷飞,漫天云雾怎么也吹不散,黏腻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上,让人喘口气都费劲,零星细雪孜孜不倦地下着,被风一吹卷的到处都是,偶有几个在路上的行人也都是缩头缩手的模样,缭绕在家家户户的寒凉驱之不散,但相比外面的风云动荡,远在繁华之外的小地方还算过的安稳。

杂草丛生的后堂里一片枯死的花草,占了大半个院落,杵在院落中间的老树白雪压枝,几只鸟雀停在上面喳喳地叫个不停,老树下石木药炉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旌奴正对着热气,颇为耐心地熏一块石头,石头上一层水雾尚未散尽,滴答滴答打湿了衣服。

这石头满大街都是,随手一捡一大把质地圆釉,常被人捡取用来压盆栽,雕刻起来也不费劲儿,大概是最后一笔刻完了,她吹走了上面的石屑,小心翼翼地擦拭一番,抬手将玉石扔进了火炉里。

崭新的东西,用火烤上片刻,看上去就跟旧的没什么两样。

旌奴直了直腰身,畅快地喘了口气,感觉她这以假乱真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了。

一阵寒风地从院子里刮过,大门被霍然吹开,过堂风瞬间将炉火吹得摇摇欲灭,旌奴两步窜过去,硬是顶着寒风将两扇大门关了,就在她快要力压寒风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一脚踹在了门上,她只觉得一股大力顺着门板透过来,震得她胳膊发麻,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终于受不住二次摧残咔吧一声断了门轴,一人高的门板当头压了下来,轰隆一声拍在了地上。

门口的薄雪被门板拍起了两尺高,剩下的一半门框半挂在门口,打断骨头连着筋一样,吱吱呀呀地苟延残喘。

旌奴感觉心里有惊涛骇浪拍过,忍不住皱眉盘算了一番,大冬天的木匠师傅怕是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修一副门板最少也要好几吊钱,抛去半年来药馆微薄的收入,剩下的能够她们吃糠咽菜就不错了,这一脚成功让她们又吃不上肉了,她这副无肉不欢的五脏六腑可怎么办。

这么一想,她幽泉冷潭似的目光一撇,直指罪魁祸首——破门而入的也是个女子,身量比旌奴大不了多少,同样的一身荆衣麻布,旌奴身上的衣服大概是借她所穿,穿在身上不太合称,有些塌肩,裤脚拖了两尺长,被她左脚踩右脚的嫌烦,草草挽起了两扣,小风一吹四面钻风,跟光着膀子吹风也差不多:“多谢长姐脚下留情啊,你若再用上那么一丝丝的力气,我就成了门下亡魂了。”

旌奴生怕长姐意识不到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栩栩如生地掐起一根头发丝,在她眼前点了两下。

李小被她头发丝弄得鼻尖发痒,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背上小山似的几捆木柴险些掉下来,黑黢黢的枯枝压在她身上,几乎要将她埋在里面,等李小好不容易稳住了,瞧着原地看热闹的人,怒气顿时不打一处来:“别光杵着看热闹,快过来帮我一把。”

这几捆木柴深得李小精心捆绑,早已经跟她结实地绑在一起,大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架势,要脱手放下,自己肯定被赘成个四仰八叉的乌龟王八。

毁了她下半年的红烧肉、酱鸡腿、卤猪手,旌奴才懒得搭这把手,好马还得喂饱了才能跑,一头驴尚且得吃饱了才干活,她怎么也得比这两头畜生有追求,当下眼不见为净地朝旁边努了努嘴:“看见没有,旁边就是柴房了,长姐能从北郊跋涉回来,这十来步也不在话下,你慢慢搬吧,恕不奉陪。”

李小见她转身就走,忙叫了一声:“哎,我的好妹妹,算长姐求你了,我早上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背着柴火,顶着风雪走了两个时辰,能活着回来见你已经是出息了。”

旌奴听了不为所动,似乎生来就没长同情心,慢悠悠地用炉火烤着手,眼皮都不抬一下:“哦,那大不了,清明寒食我分你一个鸡腿。”

“臭丫头,有你这么说长姐的吗,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旌奴仍旧不为所动,换了个姿势,背对着她烤着后背,懒洋洋地说道:“打断我的腿,我就再也不能帮你干活了,落得个清闲自在也不错。”

“信不信我以后不给你做红烧肉吃。”李小继续愤怒。

“你做的肉又腥又硬,谁稀罕吃。”旌奴一挑眉头,不为所动。

李小自问操持饭菜的手艺还行,但凡是她做的,这丫头每次都吃个精光,一顿三碗饭不够垫底,不是她菜做的好吃,她能有那么好的胃口,李小头一次听她数落自己的手艺,立时瞪大了眼睛:“那你还抢着吃。”

“我那是在娘亲面前给你面子,免得让娘亲担心你厨艺堪忧没人敢娶。”

“你个没良心的!”

“说的好像我负了你。”

“我谢谢你!”

“不客气,你先嫁出去再说不迟,别指望我替你攒嫁妆,我还要养自己呢。”

“你现在都是我在养!”李小不明白,这姑娘吃她的,喝她的,还气她的,身上半分钱都没有,她哪里来的自信能养自己。

“不是说好了,等我日后有钱一起还吗,连本带利亏不了你的。”

“你跑了我找谁要去?”

“那也得看你风光出嫁,我才能溜啊,要不然万一嫁妆不够没人要了,我也能勉为其难的给你口汤喝。”李小知道她一张嘴除了吃,就剩下损人的用处,眼瞧着俩人大有从一块肉的争执,上升到她嫁不出去的地步,连忙识趣儿地不跟她计较:“行,那你今晚也别吃糖醋鱼了,喝汤去吧。”

李小戳她的七寸一戳一个准,旌奴爱吃肉尤其爱吃鱼,不管她怎么做百吃不够,尤以糖醋鱼最爱。

一听晚上有鱼吃,旌奴一双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将信将疑地转过身盯着她,现在天寒地冻,北郊那条河都冻上好几层了,哪里来的鱼?

“我方才路过陈伯家,见他家水缸里有几条活鱼,管他要来的。”李小指了指:“就在竹篮里呢。”黎县一入冬飞禽走兽都不见一只,这些百姓只好退而求其次,赶在入冬前攒些活鸡活鱼之类的肉食,那些鱼恐怕也是陈伯家过冬养着吃的,陈伯家上下六口人,吃食再多也不够,大家虽然都是街坊邻里但不过是点头之交,哪里肯牙缝里舍肉的给她,她这个“要”字,怕是腆着脸才换回来的。

就因为自己喜欢吃。

旌奴瞧着她一脸热汗,目光里却难掩奸计得逞的得意,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帮她把背上的几捆木柴卸了下来。

木柴还混着雪沫,触手冷硬有些倒刺还伤手,方才被枯枝埋了一脸,看不清楚,此时被炉火一照,李小脸上被枯枝刮出的血口子,在细白的脸颊上分外扎眼,即便风吹日晒了这么多年,李小就跟被胭脂水粉腌了似的,脸上不见半点黑,白里透粉,唇色嫣然,柳眉浑然天成,是整个黎县出尖的美人。

天妒红颜,自古红颜没有什么好命,李小正应了这句话。

李小得了解脱,揉了揉酸痛的后背,伸了伸腰又喘了口气。心里忍不住腹诽了一番,无利不起早的臭丫头。这么一想,后账就排山倒海地翻腾了起来,她一脚朝旌奴腰上踢去,旌奴却跟后面长了眼睛旋身一躲,让她踢了个空,谁知李小脚下虚晃一招,手上动作利落,反手在她脑袋上一拍,重重的一巴掌下去拍的她哎呦一声,头皮一阵发麻。

“疼吧,疼就记住了,长姐不是随便欺负的。”李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一甩胳膊将竹筐甩进了她怀里:“一会儿去把鱼洗了,别坐等吃现成的,年纪轻轻懒得跟什么的似的,嫁不出去的人是你吧。”

旌奴顾不上同她动手动脚,双手栅栏似的护着怀里的竹筐,一条活鱼受了两人的惊吓,正胡乱扑腾着,水溅了旌奴一脸也懒得擦,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瞧你这点出息。”李小嘴上嘲讽了一句,脸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取鱼而舍熊掌也。”

“你那点尊严就别侮辱熊掌了。”李小撸起袖子,将木柴挨个挪到柴房里去,有些粗的地方摆,还要动手劈成细柴,一一摞好留着过冬用。

“你不是前些天才去北郊,怎么今儿又去了?”上次捡的木柴还没用完呢,旌奴瞧她劈柴半天也劈不出一个口子,将斧头抢了过来,她一副身板瘦弱,弄起斧头来磕绊都不打一个,豁了牙的斧刃在她手里好像重新开了光,利落地将碗口粗的木头劈成了两截。

李小一边顺手将木柴摆的齐整,一边头也不回地同她搭话:“这雪不知道要下到几时,上山的路马上就要封了,咱们断了什么也不能断了火,要不怎么开门做生意。”一碗药都端不出来,哪里还有赚钱的路,家里还有病人要养呢。

“沈大哥没陪你一起去么?”旌奴说着话,手里也没耽搁,一根木头应声而断。

沈家是黎县的书香门第,黎县的百姓都把孩子送去沈家读书,不盼望日后能有出息,只要认字就行,沈老爷为人和气,从不收银子,一来二去,这位沈老爷就如圣人一般,不仅在孩子心里被奉为师长,在百姓心里也备受尊崇,据说沈家祖辈还出过一位兵部侍郎,追根究底起来还是仕家出身。

沈煜父母生下他没几年就劳燕分飞,把孩子扔给了一把年纪的沈老爷,沈煜也算出息,没哭天抢地去寻爹寻娘,为人一表人才,去年秋闱中了举人,实乃谦谦君子,不可多得。

黎县乡亲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要是谁嫁了沈煜,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的好像那位沈煜,是个不可多得的稀罕物。

旌奴是不知道沈煜有多稀罕,她连沈煜长了几个鼻子,几个眼都不知道,只知道黎县这些姑娘都疯了一样往沈家惦记,连李小也不能免俗。不过李小对沈煜不同其他女子,俩家隔了一道墙,从小到大她与沈煜混在一起,对沈煜可以以命换命的好,傻气的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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