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前回路过时见过的一样,房间只有二尺见方,以幔布代替了房门,里头一张椅子,一张可以拆卸下来的木板充当桌子,她进去之后在椅子上坐定,将木板夹在墙两边的楔子上,只等待发放卷子和笔墨。
她稍微坐了一会儿,便远远传来了鸣锣之声,许多杂役开始发放卷子和笔墨。
因为是州里统一采购的,且大概率只用这一次,因而笔墨皆不是什么好货色,比不上齐映州自用的,更比不上前些日子她州学院考时用的,只是不知那笔墨是孙士诚的,还是深州刺史的。
她握着那杆劣质狼毫,舔了舔墨,在草纸上试了几笔,才多少有些手感,接着又去粗略地看了一遍试卷,看完就是一愣。
试题皆是从《春秋公羊》出的,比重足足站了有四成,诗赋的题目也是出自公羊,连策问,问的都是《春秋公羊》。
庄公四年,四月,纪侯大去其国。
皆是公羊?
对于齐映州这般因为突厥而受难的人来说,朝廷崇尚公羊学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不久的将来,朝廷就会形兵攻打突厥。
这是复仇。
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妥,“纪侯大去其国”该是用在此处吗?
是否有旁的意思……她一边写一边想,交了答卷出来时还惦记着这件事。
陆青蕤正在外头等她,傅令谭领着那二位孔武有力的汉子在她周边守着,平头百姓和学生见了都要绕着走,连巡场的差役都十分客气。
齐映州出来先对着傅令谭拱了拱手,谢道:“今儿劳烦您了。”
傅令谭摇头道:“不碍事,本就是则明公吩咐下来的事情,便是姑娘未曾跟着,某也要在此守上一整日。”他看着齐映州,道:“则明公言,收郎君为徒,他本该亲自前来陪同,但碍着则明公乃是官学山长,若是叫人瞧了去,怕是引人议论,因而未来,只使我三人前来,郎君莫怪。”
“不敢不敢,先生关怀,学生铭记于心。”
两人互相寒暄几句,见应考的学生大多已经立场,附近人已不多了,傅令谭才拱手离去。
这下没了人,齐映州立即便收起刚刚对傅令谭的和善面孔,板着脸道:“该与我分说了罢?”
陆青蕤心里一阵好笑,明明不生气了,还要硬逼着自己生气,这是什么道理?她面上将那酒窝笑出来,伸手去扯齐映州袖子,一边道:“六哥,你只说你拜师孙先生,我却未曾见到孙先生过,心里自然不放心。六哥如今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我不跟着六哥出来看看,我怎么放得下心?”
齐映州本来就没太过生气,陆青蕤年岁尚小,顽闹是常理,倒不如说之前她过甚听话懂事,反而让齐映州觉得不踏实。她听了陆青蕤的解释,心里只觉得果然如此。
并非是什么耍赖行径,又是为了她。
“那青蕤可看见先生了?”
陆青蕤嘴唇一抿,牵着齐映州袖子的手紧了紧。
“见到了,确是孙先生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