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个很不讨喜的娃,除了阿婆才不到十岁的我,已是如此冷血无情,我不喜去外祖父家,我见着母亲也宛如陌生人,我不想多跟父亲讲一个字。
我知道,在外人眼中会读书很懂事能干的我,在我的父母眼中始终是那个该被卖掉该被扼掉的不肖子。
我与杨丹天生不同,杨丹是属于那种讨巧型的,大家都很喜欢她,她从小嘴巴也甜,母亲见着她总是眉眼带笑,就连一向重男轻女的父亲还亲自给她冲奶粉,哄她睡觉,给她换尿片,甚至还会对她笑。
这些都是我曾经那么遥不可及的幸福!
公元两千零二年,母亲成功诞下一枚男婴,取名杨威,对整个家族而言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三召(当地习俗婴儿出生第三天需要给婴儿洗澡,并请亲朋好友来家里吃饭,同时还要请些吹唢呐敲大鼓打镲的人来热热闹闹,当天得放鞭炮等!甚至还会请算命先生来给婴儿算上一卦,预测以后的命程。)当天,家里来了不少人,场面很壮观,父亲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同时算命先生来了一波又一波,讲好言说尽,父亲的赏钱也给出不少。
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中,我想去找阿婆,阿婆从那次病了之后,身子不如从前,但这时逢如此大喜之事,心里头乐呵呵的,一直笑着很是兴奋,甚至都顾不上自己的身子前前后后的张罗着。
阿婆的人缘是出了名得好,方圆千里七十二村几乎都受过阿婆的恩惠,所以阿婆最小的孙子出生,前来恭贺的人不计其数,可用人来人往形容,在这个热闹而非凡的日子里,我仿佛是多余的,我一个人坐在马路上,听着家里的鞭炮锣鼓声,呵,真的是热闹!比元宵还要热闹呢!
元宵可是有着有着文化底蕴的上元佳节,长大后会有小伙伴羡慕我生于这样一个热闹之日,却只有我自己明白,我的到来是母亲的耻辱,是令家族蒙羞的!
我在马路上坐了一整天,大家都忙得似乎忘了我,没人来寻我,而我自己也饿的迷迷糊糊的,最后我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忘了,我只是深刻的记得我像是透明人,没人发现我的存在,家中的人都围在杨威身边,出生才三天的杨威白白胖胖的,真的很好看,一双灵动的眼睛左瞧右看,还会对人愉快的吐泡泡。
我是长女,与杨丹杨威相差将近十岁,十年前我虽不受父母待见,但总归还有阿婆,可十年后,我却承受着不该承受的压力。比如带娃。
以前一下课就能写作业,或者去跟小伙伴跳房子,跳皮筋,玩石子,摔元宝,翻红绳,可后来一回家就要带娃,给娃娃换尿布,给娃娃冲奶粉,小时候的我没有吃过奶粉,连米糊都吃的少,只是一个月内阿婆会给我喝一次米汤。
那会儿自己还小,奶粉真的很香,有次给杨威冲的奶粉自己忍不住喝了一口,却也因此遭到父亲的责骂。
在杨丹两岁半,杨威七个月大的时候,家中出现了一件大事。
当时我抱着杨威在二楼玩,还有几个邻家的小女孩,谁知这时杨丹竟被人从二楼的楼梯口给推了下来,当时杨丹还不太会讲话,更没看清是谁,只是当她躺在地上时,双手已经断了,哭的声嘶力竭。
我抱着杨威吓得不敢说话,父亲一边哄着杨丹,一边骂我,母亲也从上海赶了回来,他们连夜将杨丹带去县城医院,而我也承受着铺天盖地的谩骂。
杨丹从医院回家的那天,我在锄草,家门口自己亲手种的月季花长满了杂草,我小心翼翼的锄着,我不敢看杨丹,她双手打着石膏,两只手挂在脖子上,她见到我仍是满心欢喜的喊着姐姐,挥舞打着石膏的双臂,可我不敢靠近。
母亲将杨丹抱在怀里,“丹儿乖,你别理她,说不定就是她妒忌我对你好,所以才把你推下来的,她就是来讨债的,是个没泪没血的动物1
一个母亲将冷血动物,讨债鬼这种词一次次的用在了自己女儿身上,我一颗热的心渐渐地变得凉了,而我从那时候开始天天在大伯家,即便是被大伯说几句,被大妈嫌弃,我也不肯离开。
2003年11月3号的一个午后,我第一次将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那年我十一岁,小学六年制正好在我们这个山沟沟里普及,于是我成了六年级的学生,第一次了解了什么叫小升初,那段时间天天回家看书,希望能考上离家里很远的中学,这样我就能隔很久回家一次。
相对于家而言,我更喜欢学校,我九岁就能自己做饭,十一岁住宿,那时候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小升初五校联考测试时,我考到了全校第二的好成绩,班主任问我想要什么奖励,我开口说想要两块钱,我拿着自己努力得到的两块钱,跑到学校小卖部给自己买了一张辣片,那时候的辣片一毛钱一张能分开卖,而剩下的钱全部买了果冻。
我提着果冻往家赶,虽然只有十个不到的果冻,但我很是高兴,这些果冻是我给杨丹和杨威第一次买的零食,当时心里头特别幸福。
可我并不知那些果冻是临期的食物,杨丹还好,杨威太小吃了果冻立马拉肚子,都要拉脱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