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把斗笠摘下来了。”傅舍给自己倒茶，并将手中的皮盒递给他，“看看。”

陆青尧还未反应过来，手中残存的温度仿佛要经流皮肉透进骨血里。看见傅舍将盒子递过来，接过，小心翼翼打开，在盒中事物展露出全貌前，就感觉到了精铁的锋利。

将盒盖全部揭开。

红绒内衬，剑长三尺一寸，剑身玄铁而铸极薄，双面开刃锋利如秋霜，寒光几乎将阳光一切为二。剑柄刻象征褚国徽案，尾端是一支野兽的爪，乳□□玉微雕鳞片透出冰冷触感。

“喜欢吗？”

陆青尧抬头看他，眼中激动几乎快如实质般溢出，万般思绪汇入心中，说什么话都显得矫情、多余，只能傻傻地笑了下，“喜欢。”

“那就好，你可要好好用，这个可贵了。”傅舍捂住自己的心脏，露出肉痛的表情。自己可是花了所有点数在商店千挑万选出来的，钱包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陆青尧点点头，“好。”

对方盯着他的目光有些过于炙热，傅舍只好别开目光，“吃饭吧。”

都是陆青尧喜欢吃的饭菜。

“这素馅豆包是叶色客栈最著名的小吃，你尝尝。”

陆青尧吃了不少，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谈最近发生的事、读到的书和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知不觉就临近黄昏，离皇宫时限只剩下一个时辰。

“今天出来，其实主要为了让你看个场景。”

傅舍走到窗前，“过来。”

放下筷子，陆青尧走过去，推开窗，先是一阵凉风——

自天际尽头，夕阳犹如江山图上蜿蜒的黄沙，由濒死的太阳在阴冷的云间晕染似血的油墨。而在血色夕阳映照下的，是来往的众生。男女老少在摊贩间来来去去，几处昏黄的灯光下炊烟袅袅，鸡犬交互，妇人迎回男人，孩子在母亲怀中，质朴而温馨。

“你知道其实很多人只能喝上粥，角落里说不定还有饿死的乞丐。”傅舍遥望铺展开的景象，“但魏国百姓会想方设法地生活下去，这就是魏王的百姓。”

陆青尧双手放在窗框上，蹲下，肩塌陷下来，将下颌搁在栏杆上的手背。

“褚国的百姓，应该也过着这样的生活。”

“是，等你到了褚国，一定要记得时不时看看。”

“那你呢？”

“我”傅舍不说话了，陆青尧也不问。两个人就静静看着眼前活动的图画，晚风吹拂，安静地呆着，直到时间临近。

“我们该回去了。”陆青尧扯扯他的左手，提醒道。

两人原路返回，到偏殿后，傅舍说还准备了两样东西。转身出去，半个时辰后回来，左手拿着一块小蛋糕，右手端着一碗长寿面，放到桌上。

“最后还是老三样了。”傅舍将长寿命推到陆青尧面前，袖口沾上不少面粉，“这叫长寿面，是生辰的时候该吃的。”

陆青尧的目光聚焦在傅舍的袖口，艰难转移开，囫囵吞枣地吃了半碗。

“慢点，小心撑死。”傅舍对他的胃口表示惊奇，并将自己从几天前就开始教厨子做的东西，刚才自己组装起来的蛋糕推到他面前，“这个是生辰时候要吃的蛋糕。”

“这些都是魏国的传统吗？”陆青尧不想浪费任何一口，说话期间消灭了长寿面，连汤也喝个精光。然后拿起勺，准备消灭蛋糕。

“等下。”傅舍抓住他的手，将照明的蜡烛放到他面前，“魏国还有一个传说。据说人在过生日吃蛋糕前，默默许一个愿望，然后吹灭蜡烛吃蛋糕，这个愿望就会实现。”

陆青尧眨眨眼，“那我想明年你也和我一起过生日。”

“哈哈，生日愿望要这样-”傅舍放开陆青尧，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要这样在心中许，才会有用。”

仅剩夜晚的声音。

傅舍睁开眼睛，猝不及防地与陆青尧澄澈干净的眼睛对视，那双眼睛湮灭了所有火焰，只剩下一句很单纯的倾诉，盯着自己，好像这样就能得到答案。

“陆青尧，你才14岁。”傅舍笑了下，帮他吹灭蜡烛，眉眼低垂沉默，须臾间想起了很多事情，呼出一口气，“生日快乐，14岁的人生，应该更加快乐。”

陆青尧不想再逼他，便笑着说，“我会很快乐的。”

之后傅舍几乎帮陆青尧消灭了所有蛋糕，只给他留了一块。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辛元洲留下一壶酒。傅舍命令禁止他喝，但一个不注意就被对方抢走，去了半壶。

好家伙。

陆青尧醉得厉害，但依旧如往日一般沉默。只是一个劲攥住他的手腕不让离开，仿佛紧紧抓住手中流沙，眉间紧锁。

傅舍又叹气，陆青尧终归只有14岁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无法再将对方当作游戏中一个角色，而是将陆青尧视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没事，慢慢来。我不着急。”傅舍觉得现在一点点培养陆青尧也很有乐趣，慢慢将对方培养成褚国的王，三国的王。

他将陆青尧的手挂在颈间，将两人拖进内室的床。自己的身体也很疲惫，他陷入柔软的床铺中，很快就睡着了。而陆青尧依旧紧紧攥住他的手腕，睡得香甜。

窗外，夜色比往日更加暗。无边的黑夜率领连片的云，遮蔽住干净清冷的月光。一阵风吹过，无数树叶‘莎莎’晃动。仅有一支树枝很安静。

枝丫上，身穿黑衣的云子骞盯着室内睡着的两人，咬了口素馅豆包。

“难吃。”

又是一阵风吹过，枝丫上却早已不见任何人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