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擂鼓升天，呐喊声一直传到了十几里外，城内山匪早就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此刻正值黎明，可天空却布满了乌云，狂风大作，让人压抑，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下一场暴雨。

“杀！”

忽然，一声嘶吼响彻天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远处天边轰隆隆一声闷响，果然不出所料，暴风雨前狂放大作，像是预示着什么。

部曲和山匪迅速在缺口处厮杀开来，部曲像是涨潮的海水，一波接着一波涌入至木墙内，吃力回击，雄北风见山匪抵挡不住，便亲自上阵厮杀，像他这般以一敌十，很快将第一波冲入的部曲杀个片甲不留。

“都给我顶住了！”雄北风咬着牙，此刻已经是狂风呼啸，电闪雷鸣，雄北风身上手臂上都是敌人的血迹，山匪已经杀红了眼，他们此刻只有一个使命，拼死也要将缺口守住。

部曲很快发起第二波袭击，这一次甚至比之前都要凶猛，鲜血顺着缺口处汩汩流淌，一排倒下后排踩着前一排的尸体冲上去，有的士兵受伤之后还在奋力厮杀，他的残肢却早已被人砍掉不知去向，直到身中数刀血流殆尽才倒下。

鲜血染红了他们的战袍，甚至染红了他们的双眼，刀起刀落，白刀进红刀出，部曲但凡有一人能突破重围冲进去，差不多也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罢了。

部曲就这样一层接着一层冲锋，他们的尸体从缺口外一直堆积至木墙内，到处都是他们的尸体，只要可以前行一步，哪怕付出惨痛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山匪为了防止部曲攻破，他们将死去的队友一层层封死在缺口处，而他们则被包围其中，这便意味着，除了死，谁都不能冲破这里，双方厮杀越来越激烈，大雨滂沱落下，将地上的血水冲积而起，蔓延在他们的膝下成为一片片血海。

快到黄昏之时，部曲仍旧没有冲破缺口。

厮杀尸体已经将缺口围了厚厚一层，雨越下越大，四周弥漫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天地间似乎已经被鲜血染红，再也没有别的颜色，双方依旧在厮杀，哪怕剩下最后一丝力气，都要拼劲浑身力气将力气插至对方身上。

双方战死士兵的尸体已经将炸毁的缺口填平了，现场简直惨不忍睹，本坤见他们伤亡无数，不得不鸣金收兵。

极力助战的本坤满脸呆滞的看着狼狈退回来的部曲们，一番激战后，部曲死伤过百人。

对于一支人数只有五百的队伍来说，这么大的伤亡，已经称得上伤筋动骨了，若不是大多部曲自幼一起长大，彼此感情深厚，整支队伍都会直接崩溃。

“怎么回事！谁让你们贸然进攻的？岂有此理，谁！竟敢不听军令！”

经过一番战斗后，磐石营体力消耗不少，叶天便让官兵们减速前进，哪想到刚没回来，就听到隆隆炮声，立刻意识不妙，命令全队加速回援。

叶天回来的还是晚了，等他赶回来，失败的攻坚战已经结束。

“是……”

不等本坤开口，安津美就抢先说道：“是我下令进攻的。”

“我临走之前，军令可曾说明白了？”

“说明白了。”

“你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那为何明知故犯？”

“我，我错了。”

“错了？你睁开眼睛看看那些战死部曲的尸体，听听受伤部曲们的惨叫哀嚎，你一句错了，就能弥补么？”

听着叶天的呵斥，安津美眼眶一红，直接转身跑开。

若在军中，安津美的行为早就被斩首了，可现在，这不是周军军营，部门也只是骙亭侯府的私人武装，大周军法，显然行不通。

本坤咬着牙说道：“攻击我鼓动的，我想让侯府也能捞到功劳，我的过错我会认，大小姐原本不同意，她是担心你打了败仗，被山匪追杀连个落脚的地方才同意进攻的。”

迟疑了一下，叶天沉声说道：“全力救治伤员。”

老兵值钱的道理，任何军中之人都知道，涂狸柯已经组织人手治疗受伤部曲，可他们除了用不干净的布条给伤员包扎，涂上他们土制金疮药外，什么都做不了。

叶天故意不去攻破一窝蜂的山寨，就是为了实现自己围点打援的目的，扩充后的侯府部曲在骙亭看成第一武装势力，可和一窝蜂山匪比起来，怕也只有人家一个零头。

而且扩充的部曲，能打的不是太老就是有残疾，年轻的又不能打，叶天这才命令他们不准轻举妄动，之前凌厉攻势带来的威慑，再加上匪首一窝蜂被意外炮决，山匪们肯定不敢出来死磕，只要堵住他们即可。

皇帝做的太久，一言九鼎也已成了习惯，叶天却忘记了，他这次统帅的，并非是大周铁军，侯府部曲有着自己的利益诉求。

叶天想要肃清山匪，给玉鼎山经济发展打出一个安稳的环境，而侯府则需要功勋，巩固自身地位，叶天一味压制，必然出现反弹。

“咳咳，那个，刚才我，话说重了。”

“我做错了事情，就该被责骂。”安津美冷冰冰的回了一句，就去帮忙照顾伤员。

自己一心为了叶天着想，战败了，死的都是自己的部曲，损失这么大，没换来叶天一点好脸色，反倒被他臭骂一顿，心高气傲的安津美自然受不了。

“大小姐……”

“谷育，你怎么样？”

“大小姐，我冷，我怕是不行了……”

“别胡说，你就是中了一刀而已，想死哪那么容易？”

“大小姐，我要是不行了，以后求您照顾照顾我家里……”谷育低声说道。

“别胡说！你的家人你自己照顾，他们都等着你回家呢，我不准你死，你听到了没有，我不准你死……”

话还说完，泪水就从安津美的眼眶里流了出来，谷育是她自幼的玩伴之一，以前总是他爬到树上帮自己捡鸟蛋，去河里给自己抓鱼，他去年才成亲，妻子还怀着孩子，他却要死在这里。

都是自己的错，要是自己没下令进攻，他就不会死，他死了，他的家人以后可怎么活，自己回去怎么和他的家人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