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甲男人还真想了想。
但想不起来了。
实在太过遥远了。
而且他那一辈子奔波劳苦,基本就没有静下来去细细品尝过某种吃的。
从长安,到大漠,他的足迹遍布山川,可真正记住的,却很少。
于是铠甲男人摇摇头。
“可惜了,可惜了!”
何疏啧啧两声,开始讲起自己为什么会念念不忘那口酸菜鱼。
“我是家里独子,家境也算一般吧,但是我从小想吃什么,想学什么,父母都会千方百计为我弄来,可惜,我生前的世
道不太安稳,四面八方总是有战火,开始是军阀打老百姓,自己人内战,后来又是外敌入侵……”
铠甲男人沉默听着。
很少有人主动给他讲故事,他其实听的兴趣不是很大,但也没有赶人。
毕竟这里早已日夜模糊,时间无限拉长,人的耐性仿佛也就多了许多。
“我出远门读书,有一年放假回家,正赶上外敌攻打我的老家,我一听学也不上了,直接去报名从军,可当我跟着部队辗转抵达家乡时,还是晚了一步,家早就被轰炸成废墟,举目望去,竟没有一栋完整的房子。”
“后来我也没再回学校,就跟着一直打仗,打了许多年,一边打,一边找我父母的消息,可怎么都找不到,很多人都说,他们可能早就在轰炸中丧生,我想也是。”
何疏絮絮叨叨,语气倒谈不上激动,毕竟死也死了,一切往事如烟,激动又有何用,只有些许遗憾,徘徊心头不去。
“但我一直记得,我最后一次离开家,母亲给我做的一盆酸菜鱼,我当时跟她闹别扭,赌气不吃就出了门,没想到这一离开,就再也吃不上了。”
“老兄,我不知道你死了多久,为什么不去往生,不过人世间总会有让你眷恋的东西吧?”
“没有。”
“什么?”
“没有什么可眷恋的。”
“哦——”何疏长长拖了调子,“那,往后我给你多讲讲?直到你重燃希望为止。”
铠甲男人不置可否。
何疏却拍拍他的肩膀。
“那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再来。”
他起身就走。
铠甲男人难得开口:“你去哪?”
“到处逛逛。”
何疏头也不回,他那语气,好像是要去逛大街,把整个阴间当成闲逛的场所了。
铠甲男人在阴间那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么洒脱的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唔……”
何疏迷迷糊糊睁眼,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在脸边,两只圆不溜秋的眼睛里好像蕴藏某种担忧,他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捏,却感觉手被握住。
“我,睡了多久?”
“也没多久,就两小时。”
广寒捏了捏他的手心,因为做梦有点发潮微热,但没大碍。
“我怎么感觉好像过了一辈子。”何疏咕哝,长长叹了口气。“我梦见,我在阴间见到你了。”
一觉醒来,梦里那些对话逐渐远去,很快就模糊了,但那种感觉似乎还在,难以言喻。
“其实我们见过很多次,包括上辈子。”广寒道。
何疏挑眉:“我怎么没印象?”
广寒:“你转世之后,记忆必然消弭,现在能梦见一些碎片,是因为你能力有长进。”
何疏:“前世咱们也是,嗯,这种关系?”
他那一声嗯起承转折,听得广寒好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前世今生,只喜欢过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你。
何疏听明白了,老脸一红,讷讷转头,故作无事,跟凤凤打闹起来。
过了片刻,自己又忍不住问广寒。
“酸菜鱼,还记得吗?”
广寒点点头:“记得。”
他都记得。
任岁月变迁,一切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