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问到了关键之处,林予笙沉吟片刻,道:“因为,侯府珍爱那个抱错了的女孩,不愿意爆出这样一桩丑闻,所以对外宣称,我是收的义女。”
林霄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什么?还没把那个假冒货赶出去?他们堂堂永宁侯府一家人脑子都被驴踢了不成?”
林予笙被他的咋咋呼呼吓了一跳,忙安慰他道:“没事的哥哥,我也不在乎这些,反正当了义女,我还是姓林,还叫林予笙,正中我的下怀。”
林霄听妹妹这么说,才平静了些,思考了片刻,眼眶又开始泛红,道:“可怜小豆丁,明明是侯府千金,却在石头村过了那么些年的苦日子。要我说,这个冒牌货就该送回去体会体会你吃过的苦。”
林予笙却认真道:“在石头村的日子虽然清苦,在我心里,却胜过在永宁侯府的日子千倍万倍。”
林霄微怔,道:“真的?”
林予笙漾起一个甜甜的笑容,道:“当然了,我有世界上最好的爹娘和哥哥,当然比现在幸福多了。”
林霄心窝一暖,有些哽咽,道:“阿笙受苦了,看来侯府那群人对你也不好。这样的亲族不要也罢,要不你以后就跟哥哥走吧?”
林霄话一出口,又愣了一下,道:“算了,你现在跟着我,也是不安稳。”
林予笙摇了摇头,道:“哥哥不必挂念我,我现在过的还好。倒是哥哥,当年离开家之后去了哪里?”
林霄道:“当年我一路走,想去寻父亲的踪迹。后来听说威远大将军裴昌成要招人,我就跟着他干了。”
林予笙鼻子一酸,脑中已经浮现了一个消瘦倔强的小少年如何进入军中,又是如何一路摸爬滚打,一路冲锋陷阵。
刚听谢流光说他生剜腐肉,想来身上定然是伤疤落着伤疤,饱受磋磨。
林予笙道:“哥哥也辛苦了。”
林霄豪迈一笑道:“有什么辛苦的?裴将军对我可看重了,每月发我不少俸禄,还有额外的赏银,阿笙,我都给你攒着呢,到时候等你出嫁了,这笔钱就是你的嫁妆。”
听到这,林予笙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林霄见她一哭,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了一通,也没找到能给她擦眼泪的东西,着急道:“诶呀,别哭啊,阿笙。”
他把自己的一片衣袖递过来,道:“瞧你这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不行就擦哥哥衣服上吧。我不嫌弃你。”
林予笙听了这话,又禁不住破涕为笑,从自己袖中抽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脸,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林霄收回手,道:“你小时候,可没少抱着我哭,那时候哭的啊,一哭全家人都得围着你,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不小心摔伤了,疼的直哭,你一抬头,吹了一个巨大的鼻涕泡,哈哈哈哈哈——”
林予笙听他说起以前的糗事,不由觉得有些羞赧,她那时候虽然是个成年人的芯子,可到底是个娃娃的身体。
受了伤疼的难以忍受不说,那眼泪像开了闸似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哗哗地流了一脸。
门外响起了一声偷笑,林予笙抬头,正看见门边的谢流光,和他身边那一片,谢临的衣角。
她脸上顿时有些发烫。
谢流光见兄妹两个都看了过来,忙摆手道:“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哈,我是想叫你们去前厅准备吃饭了,走走走,到饭点了,边吃边说,边吃边说。”
林霄倒是没有想太多,站起身,道:“好,那走吧,阿笙,去吃饭吧。正好我昨夜忙着赶路,现在也饿的是前胸贴后背了。”
林予笙只好站起身,道:“我就不在这吃了吧,我有事同裴姐姐说,若是她不在——”
她眼光去看谢临的方向,恰好他虽然抱臂背靠着门,这会也转过来了脸。
两人四目相对,谢临抿了抿唇,道:“去吃饭吧,英君也回来了,在前厅等着呢。”
话说到了这,林予笙也没有再推辞了。
跟着林霄沉默地去了前厅,林予笙看着前面谢临的挺拔的背影,自己心事重重,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林霄也是一反常态的有些沉闷。
几人到了前厅,裴英君果然已经在前厅了。
兴许是因为今日要进宫,裴英君打扮的格外正式和庄重。
只是几人走进门的时候,她的脸色却也有些僵。
好半天,才扯出一个笑来:“阿霄,你来了,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林霄拱手行了一礼,道:“末将参见,太子妃。”
林予笙和林霄从小一起长大,一听这生硬的语气,当即知道他这是犯了倔脾气,正在生闷气,可他这闷气是哪里来的?对裴英君生的?
林予笙又诧异的看向裴英君。
裴英君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道:“我如今大礼未成,不必以此名号唤我。入座吧,今日,算是家宴。”
这话说完,裴英君先一步入了席。
林予笙四人也一同入了席。
林予笙的目光在林霄和裴英君之间打了个转,心里冒出来了一个猜测。
裴英君和她哥哥之间,该不会,有什么吗?
她脑中突然蹦出上次裴英君与她谈话时,说起的,放弃了的心上人。
难道,该不会,就是,林霄?
裴府的侍女鱼贯而入,一一摆上精致的菜肴。
谢临沉默着,裴英君和林霄之间的气氛也是古怪非常。
席间只剩下一个谢流光,四下看了这一圈人,叹息了一声:“各位大人,快动筷子吧,不是家宴吗?这气氛怎么冷的跟塞北似的。”
谢临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林霄却拿起了筷子,先夹了一筷子软糯鲜美的红烧肉放进林予笙盘子里,“对对对,吃饭吃饭,阿笙,尝尝着京城的红烧肉,和当年阿爹做的红烧肉哪个好吃?”
他脸上带着笑容,却笑得十分勉强。
裴英君看着林霄给林予笙夹菜,也默默拿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