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茴是从刘云薇那里知道陈寻和沈晓棠同居的,她说亲眼看见他们手拉手一起走进了学校某个小区的单元楼,而且沈晓棠的室友说过,她已经不在学校住了。
“肯定已经那什么了。”刘云薇笃定地跟薛珊说。
李琦看了看方茴冷漠的表情说:“也不一定……”
“靠!你以为他们是善男信女呀!要不是那个了,怎么会住一起!”刘云薇瞪圆了眼睛说,“方茴,你就吃亏在没和陈寻将‘爱’进行到底!你们要是先那什么了,估计也就没沈晓棠什么事了,男的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们俩那恋爱谈得太让人不满足了!”
薛珊狠狠瞪了她一眼,朝方茴努努嘴,刘云薇这才消停了下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方茴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心底却冰凉一片。她有些迷茫,现在陈寻和沈晓棠做过的事,是陈寻和她从没做过的,她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的感觉,但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爱似乎在亲密程度上超过了她与陈寻的爱。想到自己那唯一的爱恋就此成为过去时,被另一个当事人抛在脑后,方茴无限地绝望起来。爱到最后,就连她一直用来安慰自己的过去,都显得那么软弱无力了。她原本以为不管多少次的爱,总是会把曾经珍藏在心的,但事实却是,新的爱寄长在旧爱之上,汲取其中的养分完成之前所有成长的同时,盛开出更加鲜艳的花,而过去随之凋零,变成枯萎的尸体,甚至连灰都不剩。
礼拜二的大课之后,方茴照例在教学楼三层盯着他们,她一直跟踪陈寻和沈晓棠回了家,看着他们一起在小区前的菜摊买了晚上吃的菜和水果。陈寻拎了所有红红绿绿的塑料袋,沈晓棠挎着他的胳膊,跟菜贩砍价,成功抹去了零头,陈寻亲了一口沈晓棠的脸,两人对着笑起来,像新婚的夫妇。
方茴游魂一样地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走进一个单元门,看着四层的一盏灯亮了起来,看着沈晓棠穿着陈寻的t恤下楼买啤酒,看着陈寻下楼来接她拉着手迫不及待地往回跑,看着各户里隐隐约约的电视中世界杯比赛的光亮,看着小区的人越来越少夜越来越深,看着那盏橘黄色的小灯最终熄灭……
那天方茴在陈寻和沈晓棠出租屋的楼下坐了一宿,她想了很多的事,寒假在陈寻家里一起做成了片儿汤的馄饨,和陈寻一起逛他家旁边的超市,看陈寻乔燃赵烨踢球给他们买黑加仑,在学校过生日被涂得满身满脸樱桃芝士蛋糕之后穿着陈寻的外套,那时林嘉茉还说她穿得很好看,有种别致的性感。她想过和陈寻结婚,想过和他做爱,想过给他生孩子,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偷偷想过……可是他们却根本连边都没碰到过,现在和陈寻同眠共枕的人,不是方茴。
曾经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陈寻离开了她,林嘉茉离开了她,乔燃离开了她,赵烨离开了她,方茴抱着自己的肩膀使劲地哭使劲地感受孤单。她想是不是自己这样爱的方式错了,爱得越认真疼痛就越剧烈,付出了所有却换回忘却。她想豁出去了,反正能失去的都失去了,她还有什么是宝贵的舍不得的?
天亮之后方茴摇晃地站了起来,她盯着四层的窗户比着口型说了再见,然后她决然地扭头走了,从那时起,方茴就选择了一条再也回不去的路。
那半年多陈寻一直没和方茴联系,倒是和林嘉茉偶尔见过几次面,虽然他们都想谈一谈方茴,却谁也说不出什么,过年的那顿饭不仅有血有泪,还有他们支离破碎的美好青春。林嘉茉选择了离开陈寻的身旁,却没有勇气回到方茴的身旁,不是什么都可以失而复得。以前总是聊得没完的两人,现在却常常沉默地面对彼此,加上各自有各自的朋友生活,最后也是越见越少。
后来再知道林嘉茉的事,还是从宋宁忍不住的嘉茉长嘉茉短那里听来一些,宋宁那段时间天天陪着林嘉茉,总一起吃饭背四级单词什么的,他们多少有点暧昧,但也只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程度。想想大一入学时宋宁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而陈寻却差点被高可尚误认为是林嘉茉的男朋友,再看看现在的亲疏,陈寻也有些黯然。
陈寻说就是在那会儿林嘉茉曾跟他说过一句话,她说:“陈寻,你都不知道方茴有多喜欢你。我并不反对你和沈晓棠在一起,我也知道爱是很无奈的事。但是我心疼方茴。她是个傻孩子,我不怕她爱你,只怕她恨你,因为她恨你却一定不舍得伤害你,她只会伤害她自己。”
当时陈寻只觉得有些伤心,却没有特别在意,而等到他明白了林嘉茉的话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陈寻并不是忘了方茴,也不是不想,只是那天之后他觉得可能离开彼此比纠缠不清更能沉淀这份感情。况且他和沈晓棠在外面飘着,也不那么好在学校遇见她了。
只有一次,那是英语四级考试的头一天,陈寻从宋宁那里弄着了传说中的四级英语作文题,这种东西有谱没谱的他也不敢多传,给了沈晓棠一份之后,总觉得也该给方茴一份。他晚上和沈晓棠在外面大排档吃了饭,说是要回宿舍取手表,就独自去了学校。
陈寻在方茴楼下犹豫着给她发短信,让她下来。方茴回了个晚了要睡,没有丝毫和他亲近的意思。陈寻心里着急,忙说了是英语四级作文题的事,让她务必下来一趟。可方茴的下一条短信却让他愣住了,她写:谢谢,不用了,我没报名。陈寻在她楼下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离开,他不知道方茴是真的没报名还是单纯地不想见他,但不管哪一点都可以看出来方茴似乎真的过起了他不知道的生活,并把他排除在外了。即使他有所准备,这样的陌生和冷漠还是让陈寻难受起来,他想念方茴的单薄身影,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实际上并不希望方茴把他忘了,就像他没有忘记方茴一样。
陈寻一路想着走回了出租屋,直到在门外听见沈晓棠的声音时,他才猛地消除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事不凑巧家里也是一团乌烟瘴气,杰哥和新姐又吵了起来,原因是杰哥和初恋情人联系上了,趁新姐不在和姑娘发起了短信,一直发到自己手机没电,他贼心不死又用新姐的小灵通继续发,结果不小心在发件箱里留下了痕迹。
不过说起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就一句:“好好睡觉,猪!”
可新姐却不依不饶,拉着杰哥厉声问:“你为什么还管其他女的叫猪!你什么意思?在你心里我们就是一样的?”
“哎呀,不就一侮辱性名词么,我就顺口一说,又没聊什么别的,你至于么。”杰哥郁闷地说。
“我不管!你叫我的就不能用来叫她!她给你洗过袜子么?她给你做过炸酱面么?她陪你熬过通宵么?她为你写过十篇思想汇报么?”新姐冲锋枪一样指着杰哥说。
“好了好了,新姐你别生气了,杰哥已经都深切悔悟了……”沈晓棠拉住她说。
“晓棠,你不知道!男人都有初恋情结,最开始看上的女孩就算什么甜头也没尝到他们也都当仙女供着,现在在身边陪着的就活该伺候他们!说到底就是贱!我就不服这个!她凭什么呀啊她!”新姐朝两个男人瞪着眼睛说。
陈寻无辜地看了看杰哥,杰哥叹了口气,一把抱住新姐说:“得得得,从今往后,我绝不和她再联系了,而且只管你一个人叫猪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新姐本还板着脸,听他这话说得又气又逗,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场小风波就此过去,晚上沈晓棠和陈寻躺在床上,陈寻还在想着方茴的事,沈晓棠突然翻身压在他身上说:“喂!你老实交代!你以前管方茴叫什么?”
“啊?”陈寻有些发愣地说,“就叫方茴啊,怎么了?”
“就叫方茴?没有昵称啊?老婆啊,宝贝啊,亲爱的啊什么的!”沈晓棠凑到他眼前说。
“没有!”陈寻皱着眉说,“你老提她干吗啊!没事儿撑的!”
“问问怎么了!瞧你气急败坏的,是不是也有初恋情结呀!”沈晓棠赌气着说。
“别没完没了啊!哪儿跟哪儿呀!新姐闹哄你也跟着闹?”陈寻侧过身子说。
“就没完!讨厌!”沈晓棠咬咬牙也翻身躺了下来,她本想着陈寻能转过来搂她,却半天没听见动静。
两个人都生着气睡着了,背靠着背,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