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惊雷划破雨幕,让本就沉闷的气氛愈发焦灼。
持枪男子两眼直勾勾地盯视着沈如筠,有些不服气道:“沈大小姐的脸我自然认得,可万一你是易容假扮的呢?如今各方动荡未停,本官不敢不防!”
“噗嗤!”沈如筠嗤笑一声,视线下移落在男子腰牌上:“从五品镇抚,梁公子为官多年,混得实在不怎么弄样嘛!”
闻言,梁少天瞬间握紧拳头,反唇相讥道:“自是比不得沈大小姐,有祖上荫庇!”
说到这,他眼角余光扫过站在女子身后一言不发的俊美男子,唇角泛起丝丝冷笑:“听说前几日沈大小姐在萧小将军面前亲了一位俊美公子,不会就是这位吧?”
“模样生得倒是还算俊俏,就是这身板,和萧小将军差得远了,沈大小姐拿这样的货色来气萧小将军,未免可笑得厉害。”
“梁公子光凭身板便断定在下比萧小将军差,莫不是以武取人?”左云桉薄唇微启,幽幽质问道。
“那时自然!”梁少天停止腰杆,满脸不屑道:“男子汉大丈夫,自是要武力充沛,如公子这般,与娘们无异!”
“哦?”左云桉挑眉,歪头冲女子露出舒朗笑容:“沈大人,他说我与你无异!”
“呵!”沈如筠低笑,抬手拍了拍男子肩膀:“像我你无需自卑,倒是有些人,打不过娘们还看不起娘们,也不知是不是真爷们!”
“你们别一唱一和曲解我的话!”梁少天吹胡子瞪眼,没好气道:“我说的是寻常娘们,至于沈大小姐你,乃女子中的异类,自是不可一概而论。”
“那依梁公子之意,寻常女子是何种模样,寻常男子又是何种模样?”沈如筠敛起笑容,眸光淡淡扫过男子面庞,不疾不徐道:“男子不会武便是娘们,女子会武便是异类,如此看来,梁公子有两个娘亲,还有一个异类妹妹?”
“你……”梁少天一梗,气得两眼发红,不等他说些什么,便被左云桉笑着打断:“二皇子与三皇子皆不会武,莫非,往日里梁公子都将他们当做娘们看待?”
末了,不待男子接话,左云桉又幽幽叹了声:“不对,照梁公子这般说,京城内所有文官都是娘们!”
“你们休要强词夺理!”梁少天拂袖,恼羞成怒道:“本官不过是同情沈大小姐罢了,为了一时意气,放弃萧小将军这般好的男儿,反选了你这么个空有皮囊的废物!”
“在梁公子看来,萧小将军好在何处?”沈如筠红唇微启,依旧是那副不急不缓的漫不经心的语调:“论德行,登高翻脸,恶意换亲,论武力,年少靠昧本官的功劳扬名,至今被本官按在地上打。”
“既然安公子与萧小将军武艺皆在本官之下,本官选个品德高尚,容貌上佳的岂不更好?”
闻言,梁少天梗住,一时无言以对。
“梁公子,在下记得往日不曾与你有过接触,更不曾生过龃龉,你为何平白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左云桉望着男子,俊美的面庞上透着几许费解:“你是在为萧小将军打抱不平?可若是这样,你当针对沈大人才是,还是你怕了沈大人,不敢正面与她起冲突,只能拿我这个升斗小民泄愤?”
“没有这等事!”梁少天不假思索地否认道。
“哦?”左云桉挑眉,旋即面露恍然之色:“我知道了,你心悦沈大人,见不得有男子跟在她身侧,是以哪怕沈大人当日亲我只是为了保护我,对我并无男女间的心思,你也依旧要重伤我,针对我……”
“你别胡说八道!”梁少天厉声打断男子的说辞,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我才不喜欢沈如筠,她一个女子生得孔武有力,与男人无甚差别,我怎可能对她动心思?我不喜欢她,就算全世界的女子都死绝了,我也不可能对她生出别样的心思!”
声落,只余呼啸风声。
一道闪电划破天幕,将小院照亮些许,此时此刻,莫说习武多年的沈如筠,便是浑然不会武功的左云桉也清楚地瞧见男子面上欲盖弥彰的狼狈。
“……”沈如筠眼皮狠狠跳了跳,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拉开同男子的距离。
见状,梁少天更加破防,梗着脖子怒道:“沈如筠,你躲什么躲?是,我是曾对你有男女之情不假,但我那是被你伪装的才女模样所欺骗……”
“沈大人如今从武不假,可她也的的确确是个才女子!”左云桉幽幽言罢,在男子几欲吃人的目光中展颜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头:“如假包换的京城第一才女哦!”
“……”梁少天梗住,脖颈青筋条条绽开,嗫嚅半响后终是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垮下肩膀,一拳捶在柱子上:“为什么萧亦然抢了你的功劳你依旧愿意与他订婚?明明当年我比他早入军营,你为何偏要选还是白身的他订婚?这些年来我无数次暗中提醒你他与别的女子有染,你为何视若无睹?”
“那些向我揭露萧亦然的书信是你写的?”沈如筠愕然,瞳孔骤然缩紧。
“不是我还能是谁?”梁少天没好气地反问道。
闻言,沈如筠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瞥了左云桉一眼,十分无语道:“我还以为是周言才那厮!”
这些年追她最凶的男子就两个,一个是在明处发癫的周言才,一个是在暗中做小动作的左云桉。
当时收到揭露萧亦然真面目的书信时,她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左云桉,毕竟林楚楚是左云桉送到萧亦然身边的,她合理怀疑,对方自导自演。
当然,她也让人去查过周言才,毕竟周言才那厮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就周言才那个纨绔子弟,他对你的喜欢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怎可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梁少天眉毛一竖,语气加重几分:“你不会真信了他心悦于你至死不渝的说辞吧?这些年他的确没娶妻没纳妾,但烟花之地的相好不下十个,更遑论那些个与他有一日情缘的女子,多到根本数不过来……”
“我知道周言才不是个好的!”沈如筠抬手打断男子长篇大论的控诉,直击要点道:“问题在于,我并不知道你曾心悦我!”
闻言,梁少天脸上登时如打翻了调色盘,一阵青一阵紫。
良久,他闭目深吸一口气,从牙缝中挤出声来:“我若不喜欢你,会次次与你出现在同一个宴会上?会总是厚着脸皮往太子殿下跟前凑?”
“有没有一种可能,宴会上人很多,与我次次出现在同一宴会上的世家公子小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根本没办法每个人都注意到?”沈如筠蹙眉,哭笑不得道:“至于你往太子跟前凑,我还以为你有意追随太子殿下。”
“我若有意追随太子殿下,何至于在他招揽我时多次婉拒?我接近太子,是想打探萧亦然的消息,再借着太子与萧亦然的关系与你走近些!”梁少天咬牙切齿道。
声落,狭小的檐廊下陷入诡异的沉默。
沈如筠两眼放空地看着渐大的雨势,一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