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要在帘子洞里住好几天,吃过稍微浓稠点的糊糊后,在胡老太太殷勤的相送下,胡莱把些小被褥之类的东西塞在箩筐底,背着胡桃,牵着胡硕晃悠悠出了门。
姐弟仨才离了葫芦庄没多久,就看到赛金花拿帕子蒙着头朝他们走来,连声嚷嚷道:“哟!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在路上就碰到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胡莱他们对赛金花的印象很好,便笑着回答道:“大娘,我们去沈家堡一趟。”
“沈家堡?”赛金花瞪着眼睛:“去那儿干嘛?”
“借粮。”胡莱言简意赅:“家里没吃食了,奶奶让我们去一趟。”
“呸!”赛金花瞬间明白了胡老太太的意图,骂道:“真不是个玩意儿,连小孩子的主意都打!先别忙着走,到我家去,我有正经事儿呢。”
赛金花领着姐弟仨到了自己的屋子,进屋后立马反锁上了门,有些神神秘秘的。
“大娘,这是要干嘛?”胡硕问。
赛金花挤挤眼:“大娘我呀,今儿给你们开个小灶!”
姐弟三人愣了。
在这粮食吃紧的念头,赛金花孤家寡人,家里也没个劳力,按说吃食应该也很紧张才是,为什么会想着给这非亲非故的三个孩子开小灶呢?
赛金花一边熟练地洗米下锅,一边招呼道:“愣在那干嘛,过来给我烧柴看火!”
胡莱和胡硕如梦初醒,忙凑过去打下手,胡桃人太小,负责在旁边围观。赛金花麻利地炒着菜,锅灶旁有一个小炭炉,咕噜咕噜地炖着鸡架汤。
所谓鸡架,就是肉鸡去皮切肉剩下的骨架子,价格极为低廉,通常一两文便可以买一个,那些买不起鸡肉又想尝尝鸡味儿的人家大多买这个回家解馋。
现在粮食短缺,即便是鸡架也很罕见是个抢手货,因为鸡架子的肉虽少了点,熬出汤来照样香得很不比正宗鸡汤差太多。
赛金花的厨艺非常不错,鸡架汤被她熬得香气诱人,馋的胡桃直滴口水。赛金花咯咯笑着撕了一小块鸡架子上的肉放在她嘴里:“小馋猫,你也知道哪个菜好呀?边上去坐着,瞧你这小衣服干净的,莫沾了灰。”
胡桃只得爬到炕桌旁坐着,望眼欲穿地等开饭,那规规矩矩的小模样像极了小大人,惹得赛金花他们又是一阵笑。
不知道等了多久,饭菜总算好了。
赛金花这顿饭做的很结实,一大锅子的二米饭(大米小米混煮而成的饭),十二个小脸盆那么大的馒头,一大盘子菜豆炒鸡蛋,还有鸡架汤。
赛金花做了一帘手擀面下在了鸡架汤里,没多久那诱人的香味儿就弥漫了全屋,勾得所有人口水乱流,用不着招呼客气就埋头苦吃,屋子里全是吸面喝汤的响声,大家都吃出了一身的汗。
胡桃吃得尤为幸福,她左啃一口大馒头,右扒拉一口饭,低下头再吸溜吸溜地喝着鸡架汤,忙里抽闲还戳个菜豆吃,那架势恨不得用上脚,看得赛金花忍不住大笑。
“这顿饭吃得香吗?”汤饱饭足后,赛金花笑眯眯地问肚子撑得动不了的姐弟仨。
“香!”异口同声的回答。
“香就对了。”赛金花很满意,随即叹了一口气:“可惜,以后你们就吃不上咯!”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赛金花用尽了最后的积蓄在县里托人买来的。她做媒拉纤一辈子,好不容易攒下了一匣子的东西,不曾想如今跌价到连一季的粮食都换不了,干脆敞开来吃几顿好的。
之所以要特地请胡莱姐弟仨来一起吃,赛金花有点儿私心。
一是心疼这三个没爹没娘的好孩子,二是心想着这个五丫头有些来历,倘若给她吃好了,山神娘娘一个高兴就下了雨呢?
胡硕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大娘,你家里的粮食禁得起这么吃吗?”
赛金花笑着戳了他一指头:“吃完才问,你不嫌迟呀?”
胡硕嘿嘿地笑了。
“禁得起,禁不起,又怎么样呢?”赛金花无所谓地挥挥手:“反正我也是过得了冬过不得春,比起苦哈哈熬日子戳起脖子饿死,还不如死前饱餐一顿。我没儿没女,哪天翘起脚去了,不求你们别的,看在这顿饱饭上给我烧点纸就成。”
她这话说得姐弟仨都愧疚起来,赛金花注意到了他们的神情,安慰道:“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做什么,我开玩笑呐!”
“大娘,不开玩笑,你这儿还有吃的吗?”胡莱问。
“有,怎么没有,多着呢!”赛金花自嘲笑道:“反正我是老家伙,吃不了多少,够撑过去了。”
胡莱见问不出实话来,只得帮忙刷了家伙后带着弟妹们告辞了。
出了赛金花的家后,姐弟仨特意选了一条人少的路,绕了个大弯到了郭地主家的后山。
郭家除了田地还有一小座山地,山并不大,平常也就砍砍柴捡捡菇笋之类。所谓帘子洞,就是指山脚下一溜儿石洞,洞口低而隐蔽,里面都是石板地且防潮,最适合储存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