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也是那个嬷嬷跟你说的吗？”

安弘毅头都被打偏了过去，但眼里的决绝没有丝毫动摇。

安慕宁心如死灰地后退半步，苦涩摇头：“不，不是那个嬷嬷跟你说的，是安若芙跟你说的对吗？”

安弘毅并没有回答，而不回答是最好的答案。

安慕宁仰头看了看天，强行将眼里的泪逼回去，她问：“所以安若芙从踏入祁国的第一天就找到了你是吗？”

“是。”

安慕宁越是步步后退，安弘毅就越是步步紧逼，将她逼在狭小的巷子尽头。

他一拳打在墙上，将她圈禁在自己胸前，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罗刹，俯身告诉她：“安若芙在踏入祁国的第一天就来找了我！”

“说外公、大哥战死疆场，她和安后娘娘夜夜难寐，说感念徐家对大安的付出，说悔不当初对我的欺凌。”

“安若芙甚至低声下气，为曾经对我的所作所为道歉，说从今往后会待我如同亲生弟弟一般好。”

“安后更是给我写了封书信，说我为大安付出了这么多，她感念于心，说整个大安，只有我身上有当年大皇子的风范，说待我有朝一日回到大安，她会助我登上帝位。”

“那样高高在上的安后、嫡公主为我放下身段，可是你呢？！”

“对我避之不及！”

“你以为花点银两为我打点那些该死的奴才、婢女，为我下厨做难吃到无法下咽的刺梨糕点，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就会让你这些年来对我的不闻不问一笔勾销吗？！”

“安慕宁，不可能！”

他语气激动，喷在安慕宁脸上的气息烫得她如同被火灼一般，将她烧得体无完肤。

“毅儿……”她无奈地喊他的名字，提高音调提醒他：“你难道忘了当初是谁向父皇谏言让你北上当质子的吗？！”

他被安后、安若芙挑拨离间了跟自己的关系，他却真以为安若芙会将他视作亲生弟弟看待，安后会将他视同己出培养。

而她安慕宁，只是因为一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二来害怕他会借助自己太子妃的权力，走向上一世覆灭的路，选择了对他避而不见，通过其他人、其他事、其他手段照顾他。

结果在他看来，自己对他的用心却连安若芙都比不上……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安弘毅反驳：“大军逼境，安后也是无奈之举！”

“若非如此，我又怎能磨砺出如今的心性？！安后又怎会念在我对大安的付出份上，要助我上位？！”

事到如今安弘毅还在为她们说话。

安慕宁不可置信：“我徐家的儿郎怎么会像你这样被蒙蔽双眼？！”

“安慕宁！”安弘毅怒不可遏，这是他第二次直接喊她的名字，“我不想再和你多说一句废话！”

他咬牙切齿地警告她：“我最后提醒你，如果你敢对安若芙和她腹中胎儿动半点手脚，我和你，势不两立！”

“你刚才打我的一巴掌，念在你是我同父同母的长姐份上，我可以不计较，但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加倍奉还！”

他五官狰狞的脸在她面前放大、放大、再放大。

安慕宁的情绪从气愤到无奈再到失望最后剩下满目疮痍的绝望，“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安若芙与我决裂？”

安弘毅冷笑出声：“如果你杀了她，我也会杀了你！”

一句话，安慕宁的世界崩塌地震耳欲聋。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一件事，在她脑海里不断浮现，不断变得清晰。

她语气轻飘地仿佛从天边传来：“所以你在安魂香里给我放了什么？”

她其实早就有预感，但是她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承认，他会有朝一日为了权力、为了安若芙，将她视作绊脚石将她视作仇人，杀了她！

“什么安魂香？”

这一世的安弘毅自然不知道安慕宁在说什么，对于自己在给她的香料里添了一味其他东西，此时此刻的他也不会承认。

安慕宁伸手，将他从自己面前推开。

她抬头望了望天，酷暑的骄阳似火，照射在她身上，让她晃眼得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伸手挡了挡，透过指尖的缝隙，她看见一片苍白。

这一刻的她，觉得自己好累好累啊……

上一世为了助安弘毅复仇，苦心积虑、步步为营，最后被困死在自己根本不爱的祁皊元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一世为了不让他走向上一世覆灭的路，对他旁敲侧击，不让他利用自己的权力，不让他笼络傅征手下的部队，却依旧被安弘毅视作洪水猛兽，她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安弘毅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像是中暍了，但他并没有关心她，冷冰冰地说了五个字：“你好自为之。”

安慕宁从他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一步距离的时候，她问他：“如果不是今日被我撞见你在安若芙这里，你还会在我面前继续伪装姐弟情谊吗？”

安弘毅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不会。”

他已经确定她在祁昱珩面前不受一丁半点的宠，那太子妃的位置她是坐不稳的，摇摇欲坠的身份迟早有一天会被收回。

他没有必要继续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以免被她拖累。

“原来不会啊……”安慕宁喃喃自语。

她终于知道上一世的安弘毅为什么能隐藏到后来才暴露了，因为上一世她是祁皊元的宠妃，身上有安弘毅利用的地方。

这一世，没有了，那他就没有丝毫顾忌，与自己撕破脸了。

安慕宁给了他最后的忠告：“不要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