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敢回酒店,阿拉山口市不算大,那两个走私贩子稍微一打听没准儿就能找到我们,刘朝荣提议我们先藏到他们家,他那里人多眼杂还在派出所附近,相对来说安全不少。
说实话,听他那个描述,要不是走投无路我是真不想去。
刘朝荣住的地方是一个老旧居民小区,我们把车停在了楼下一个隐蔽的位置,我和张海趁着夜色,抱着两个笼子跟在刘朝荣的身后上了三楼。
他家的门很老,第一道防盗门上有两个锁,费劲巴拉开了门以后里面还有一扇门,我们跟着他进了门,把两个笼子放在门口,看着刘朝荣又把门上的锁一道道锁好。
我看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大哥,你仇家挺多吧?”
他叹了口气:“没办法呀,满大街的人都知道我天天干啥,看不惯我的人多了。”
我被他的样子逗笑了:“那你还天天发传单,就为了逮着我们这种人啊?”
哪知道他回头挺着胸脯说:“那也不是,除了盗猎的,当地的警察和志愿者也知道我坚定的反盗猎立场,哪天我要是死于非命,那肯定是盗猎的人干的。”
“来来来,地上没多干净,不用脱鞋,沙发上坐。”
房间里非常老旧,木头的老式沙发都掉了漆,地上的瓷砖都缺着角,茶几上和电视柜上全都堆着五颜六色的传单。
“你说你掺和这事儿干啥,英雄情节爆棚啊?”
“诶,跟你说的那可是两码事儿,我哪能当得了英雄。”
而刘朝荣打开他们家坏了四个灯泡的客厅大灯,轻描淡写地对我们说道:“我有自知之明,凭我这样的人连一个盗猎贩子都打不过,他们就躲在人堆里,可能是摊煎饼的,可能是公司白领,所以离这些罪犯最近的人永远不是警察,只能是我这种最普通的小老百姓。”
说到这里他目视着客厅闪烁的破灯泡,昂首挺胸:“而我,渺小的刘朝荣同志,如果能死在盗猎者手里,那我一定要在临死之前振臂高呼,只要有人听见我的声音,那我就胜利了,我多喊一声,没准儿就能少死成千上百头羚羊、野鸟。”
“我们小老百姓,将是罪恶与光明之间最坚实的桥梁。”
昏暗的小客厅里站三个人都嫌挤,刘朝荣穿着露着棉絮的棉袄,他像个流浪汉一样站在闪烁的灯光下,这一幕在我眼中,仿佛是刘朝荣身处废墟之中,手捧自己热爱的诗集,迎着风沙大声诵读。
他凌乱的头发还耷拉在脑门上,脚边还放着两个铁笼,笼子上的黑布已经滑落,里面的阔克还蔫吧着,而那个红皮小人又巴在栅栏上,这会儿正抬头看着刘朝荣。
刘朝荣抒发完自己的口号,然后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低头随便一看,结果正对那小人的仰着的脸,吓得大喊一声。
“啊!!!这什么东西?”
我和张海被这突如其来的价值上懵了,都把这红皮小人的事儿给忘了,我看刘朝荣吓得不轻,这会儿整个人几乎跳到了鞋柜上,我略带心虚地解释道:“你也别怕,这是……这是野生小怪物,如果你要坚定地和盗猎者做对的话,那它也在你的保护范围内。”
刘朝荣看着我一脸质疑,大概是觉得我在诓他。
“这个不会也是你们养的吧?”
我一听不乐意了:“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是我们养的吗?那我还说是你养的呢。”
刘朝荣挪了几步,离红皮小人远远的:“我怎么可能养这个啊!”
“那你凭啥说是我养的。”
我们在这个问题上争辩了一会儿,刘朝荣败下阵来,我看了看笼子里的阔克,赶紧催着张海联系赛力。
可张海却拿着手机烦躁地说道:“打了好几个了,两个人都不接。”
不过想想也是,那三个都是在山里生活的,体力和本事不得了,没准儿这会儿一个回合还没跑完呢,所有人都有定位器,只有他俩没有,这也是我失算了。
赛力不在,我们都不知道怎么给阔克喂食,眼罩都不敢摘,它八成已经应激了,别再吓出个好歹来。
“他俩可赶紧的吧,我看这雕状态不好。”
刘朝荣也看出来了,他想了想,掏出他那个老破手机打了个电话。
“容远,你今天能不能早点儿来啊,有几个人的雕被那些走私贩子抢走了,好不容易救回来但是情况不乐观,你过来帮忙看看。”
挂了电话,他蹲在我的旁边说道:“我这个朋友是之前做志愿者的时候认识的,野生动物好多他都懂,比我强。”
我冲他点头道谢,随即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五金店?”
他一脸无奈:“我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们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查证,一闲了我就去溜达,谁知道你们那么莽,竟然直接冲进去了,等你们把这个鹰带走了以后,我就报警,你们尽快吧。”
这时我感觉有人在拽我的衣服,回头一看,是那个红皮小人从笼子里伸出一只胳膊正拽着我的衣角。
我一把扯出我的衣角,没好气地说:“小丑东西,还挺没礼貌。”
我把两个笼子往里面推了推,正好卡在卧室门口,也算隐蔽点儿,而那个红皮小人一直眼巴巴地看着我们。
“老朝,你这儿有没有吃的,它们会不会是饿了。”
可刘朝荣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家里还真没吃的,我都是出去蹭。”
随后他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这是昨天别人给的。”
我看了一眼没说话,虽然阔克不会说话,但我相信它不吃这个。
但刘朝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撅着屁股小心翼翼地把那捧瓜子散在了笼子附近。
我受不了的说:“大哥,它是雕,不是鹦鹉。”
但下一秒,我们就听见了清脆的嗑瓜子的声音……
回头一看,那红皮小人张嘴把瓜子啃开了一条裂缝,正在用手剥瓜子仁。
刘朝荣眨巴眨巴眼睛:“能喂一个是一个吧。”
我被这个红皮小儿的举动震惊了,这会儿它正使劲儿伸着胳膊够下一颗瓜子,脸都被挤在了栅栏上,我们三个就看着它“咔”地一声磕开瓜子,然后剥出瓜子仁,伸着胳膊递进旁边的笼子扒拉阔克,可惜阔克根本不理它。
这下我们几个更震惊了,它还挺有闲心,我用脚轻轻碰了下笼子:“你可别管闲了,它吃你都不带吃瓜子的,自己留着吧你。”
那红皮小人看了我一眼,收回胳膊把瓜子仁送进了自己嘴里,接着又伸手去够别的瓜子。
我皱眉看着它,随口扭头去问刘朝荣:“五金店北边两条街,最东边有个废弃的小院,里面有两栋两层小楼,那是啥地方你知道不?”
刘朝荣听完瞪大了眼睛:“哦~勇敢的外地人,那儿你们都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