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济格生死不知,女真人再顾不得其他,剩下的人,护着两位主将,拼命地往后撤。
后面是奈曼部的蒙古人,补前面开路的女真人,连推带骂,硬是从队伍中蹚出一条路来。
走在队伍前方的敖汉人,见主子爷撤了,也顾不得报仇,转身就撤,保存实力最重要,青壮们要是都战死,敖汉部的牲畜和女人,肯定会被别人抢去,高过勒勒车轮的孩子,会被杀死。
蒙古高原上,将不会再有敖汉人这个部族!
埋伏在山坡上的多罗特别里台,见明军的震天雷也阻止不了敌人逃走,急得大叫:“你们不是有天火吗,为何不用天火?快放天火烧死他们!”
明军带队的一位百户官还是一位小将,叫曹变蛟,因他叔叔与满桂的私交好,把他硬塞进来历练的。
对着这个急切的蒙古塔布囊,他也没了耐心,回怼道:“没见到满山都是枯草么,一把火放起来,连咱们都得烧成烤全羊!”
别里台指着山下的敌人道:“可是,他们都跑了……”
曹变蛟生气是道:“追下去砍啊,还等着老子们为你们冲锋呀?”
别里台见明军不肯放火,一咬牙,翻身上马,举起手里的弯刀大喊:“杀敌!报仇!”
一马当先冲了下去。
十里长的一条山谷,杀得血流成河,人马的尸体,将山谷边那条小不知名的小溪都堵死了,流出来一溪血水。
满桂带领的明军,放弃了冲锋,只顾着抓无主的战马,再把割下来的人头,挂满马的全身。
战斗持续到天黑,人头实在太多,明军割下的人头,装满了二十几辆蒙古人的勒勒车。
再说阿济格,被炸成重伤,虽然经过了救治,回到察罕浩特后,只说了一句“撤军”,就陷入了昏迷。
傅勒赫等几个牛录,眼看着闯了大祸,也不敢在城里久待,护着阿济格,连夜撤出了察罕特,往沈阳急退。
别里台留下弟弟巴日朗打扫战场,自己率大军一路追击,直追到离察罕浩特五十里远的地方才停下来。
浩特里住着女真人的大军,多罗特部的人根本攻不进去,除非用明军的震天雷,但明军并没有随他们一起追来。
别里台知道,要请动明军攻城,多罗特部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现在的多罗特部,付不起。
第二日,斥候来报,女真人已经撤出了察汉浩特,敖汉人和奈曼人,也跟着女真人撤走,估计是回他们的牧场去了。
别里台还是等到第三天,才领着人马来到察汉浩特,看到的是一座空城,女真人撤走的时候,搜走了城里一切可用的物品。
敖汉人和奈曼人又搜了一遍,城里除了倒塌的砖土,连根木头也找不到。
蒙古人出门征战的时候,是赶出牛羊的,羊奶和羊肉,是他们行军中的军粮,敖汉人和奈曼人逃走的时候,顾不上这些跑得满山遍里的牛羊。
多罗特部的抓获了上万头牛羊,济农多罗特巴尔斯,为了感谢明军的援助,慷慨地分了一半的牛羊给满桂。
明军这次抓了两千多匹战马,还砍了两千多颗人头,可把满桂高兴坏了,宁远大捷,明军也不过斩首三百来级,这两千多人头,虽然多数是敖汉人和奈曼人的,但女真人的奴才,也算半个女人真不是?
何况还抓了两千多匹马,这可是用钱也买不到的宝贝。
伏击战的第七日,别里台带回了女真人退军的消息,济农巴尔斯刘兴坏了,一面遣人往青城给林丹汗报信,一面准备将族人迁入察罕浩特过冬。
满桂出来了一个多月,打了三次仗,火器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加上天气越来越冷,就准备班师回朝。
巴尔斯跟他的两个儿子,十分眼馋明军的火器,试探了几次,金银珠宝和牛羊,哪怕是用战马,也换不来,又不敢硬抢,只得选择与明军交好,盼望着下一次,女真人再来犯的时候,明军能出手相救。
满桂大手一挥:“女真人再来犯,济农大人就派人往我边军送信,本官会向朝廷申请,再来支援……”
带着满满的收获,沿着老哈河一路向南,再沿长城往东,回到了宁远城。
北京,紫禁城,乾清宫侧殿,张蔷收到满桂此次出征的战报,也兴奋不已,她扬着手里的折子,对袁可立道:“赏,不但要赏赐出征的将士,还要赏赐改进这几种火器的技师和工匠!
另外,兵部要发文申斥袁崇焕,为何要阳奉阴违,扣下一半的火器,要是火器足够,还可以再教训一下奈曼部,可惜了。”
袁崇焕是孙承宗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太后要申斥袁崇焕,也没有问问在座的孙先生的意见,袁可立怕他下不来台。
孙承宗却生气地道:“这个袁崇焕,已经膨胀到听不进任何意见了,这可是为官的大忌,依老夫看,申斥还是轻了,应该给个更重的惩罚,才能让他得到教训。”
袁崇焕是蓟巡督师,对这样一位重臣,牵一发而动全身,目前的情形下,需要稳定,不宜大动,但给点警告还是要的。
张蔷转了话题,她的桌子上,摊开着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满桂此次进军的路线图,和战斗过的三处地方。
张蔷拿着一根木棍,指着察哈尔的地图道:“两位大人,咱们来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皇太极,刚继承了汗位,急需要一场大胜来稳定自己的地位,这里,”
她指着大明的关宁锦防线说,“这里久攻不下,后金无法从这里南下大明。”
孙承宗似乎明白过来,他指着老哈河道:“察哈尔空虚,如果能打败多罗特部,后金军就可以从这里南下,再分兵攻略我长城关隘……”
袁可立补充道:“就算不能消灭多罗特部,后金用一个旗的兵力,也足以牵制多罗特部,其余各旗,就可以翻过长城,直抵我大明腹地……
喀喇沁部被林丹汗打败后,一直在我大明与后金之间摇摆,并不是靠得住的盟友。”
“所以,”张蔷说,“还要还是敦促袁崇焕,不要只顾着宁远城,喜峰口这几处正对着敖汉部、朵颜总和嚓喇沁部的关隘,更是要加强防守,不但要加人,还要在这几处配上足够的火器。”
“遵懿旨,臣下来立即安排这事。”袁可立起身,郑重地一揖。
送走袁可立,孙承宗满脸忧色地道:“宣大那边逃来大批的蒙古人,请求内附,据说是林丹汗西迁后,正在与右翼蒙古激战,想抢夺卜失兔的青城。
另外,卜失兔派来的使臣,昨日抵达京城,是来救援的,太后准备如何应对他们?”
俺答封贡后,大明与右翼蒙古,保持了近六十年的和平,卜失兔是现任的顺仪王,不救援他,有违当初的盟约。
“孙先生有何高见?”张蔷不想什么都要自己拍板,她虽然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但她不了解大明的实际情况,所以做决策前,她都要听听老臣们的意见。
孙承宗几乎成了她的全职顾问,都平安读书的工作,都被副手代替了。
“正如太后所说,无论是右翼蒙古,还是喀喇沁蒙古,与大明互市时并不诚心,他们把一等马匹留起来自己用,二等马杀了吃肉,而把三等或下等马,卖给大明充数。
所以臣觉得,他们不值得同情,对待来使,稍稍应付即可,没必要派兵。”
张蔷拍案笑道:“孙先生和本宫想到一块去了,混战不休的蒙古,才是大明需要的蒙古。
让宣大总督张晓,加强防卫,防止蒙古人来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