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庚白见此,瞳孔骤缩,心中暗惊,此女竟是灵慧双心,上清绝学竟能各自施展,毫不相扰,且观其招式,已然登堂入室,自己绝不是她敌手。当下不敢怠慢,抄起幡杆,脚踏八卦,身走七星,险之又险地避开李澈当胸一击天官印,随即顺势翻身,挑偏李澈刺来的木剑,而后转身,如脱兔般奔入雨幕,边跑边吼:“我不和你这小辈计较!”
李澈气得直跺脚,大声道:“你且等着,我定要打上你们清微祖庭!”
言罢,转身欲砸其摊位,却见地上唯有一张卦布,再无他物。终是冷哼一声,缓缓收回含章木剑。心中暗自咒骂:“若非师父曾言挂布是清微道人的颜面,本姑娘定要将其撕得粉碎!”
嬷嬷瞧着这一幕,心中暗自好笑,她深知公主只是使小性子,若真动了杀念,只需祭出景震剑,以公主之能,十个林庚白亦非敌手,岂能容他逃脱。
“公主,清微派多是些巧言令色之徒,青云真人最是瞧不上他们。整日只知为人算卦批命,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小善不为,只行大善。公主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嬷嬷轻声劝慰。
李澈轻哼一声,撑开油纸伞,一语不发,径向皇宫行去。
行至宣德门,李澈见一女子正欲入宫,心中起疑,转头问向嬷嬷:“嬷嬷,她是嫔妃?”
老嬷嬷眯眼透过雨幕细细打量,待看清后低声道:“是大公主!宸妃之女!”
李澈微微点头,眼见那人步入皇宫,她复又抬头,望向嬷嬷常提及的自己的家。她曾预想皇宫定是宏伟壮观,然此刻亲眼所见,其规模之大仍远超想象。自己如今连父母模样皆已模糊,更遑论其他皇亲国戚。
嬷嬷亦不多言,径直亮出皇后凤令,引着李澈踏入宣德门。
“嬷嬷,师父为何赶我下山?” 李澈漫步于皇宫甬道之上,望着这陌生而又广袤的宫室,轻声问道。
老嬷嬷沉默良久,方缓缓道:“凤凰终须栖梧,在外漂泊久矣,总归要归家的。”
李澈闻言,默默无语,只是微微紧了紧身后双剑,低声道:“我需早归,祖师堂无人打扫,老头们又该生气了。”
“嗯,早归也好。” 老嬷嬷轻声应道。
她深知公主心思,离家十载,身边相伴之人唯有自己与青云真人,每日不是诵经便是练武。于公主心中,对父母之情颇为淡薄,如今被青云真人赶下山来,即将面见身为帝后的双亲,这般近乡情怯的焦虑,嬷嬷唯有以轻声抚慰。
未几,已至澈霞殿。
李澈遥见殿门上方 “澈霞殿” 三字,再瞧那楹联:林虚星华映,水澈霞光净。心中暗自思忖,难道此处便是自己居所?
正思忖间,抬眸见殿门处一美妇人红装盛裹,引颈而望。四目相对,那人急步冲入雨幕,紧紧握住李澈的手,数次欲言又止,良久,方低声道:“可是我的澈儿?”
李澈心中慌乱,清澈眼眸中满是无措,求助般望向嬷嬷。老嬷嬷不敢有丝毫懈怠,赶忙低声道:“公主,此乃皇后,您的生母!”
言罢,屈膝跪地,高声道:“小姐,老奴幸不辱命,已将公主平安带回!” 皇后急忙扶起老嬷嬷,拉着二人步入澈霞殿。
皇后见到这朝思暮想的小女儿,眼中满是慈爱,拉着李澈的手,细细端详,似要将这十年未见的女儿模样一次性看个够:“真好!真好!眉眼像娘,嘴唇像你父皇!真好!”
李澈望着眼前生母,心中五味杂陈,虽明知眼前之人便是娘亲,然那一声 “娘” 却如何也难以出口,她亦不知自己究竟怎了,只觉心中懊恼,暗责自己当真是个无情之人。
皇后瞧出她心中所想,轻轻拉起她,与她拉开些许距离,原地轻摆几下红裙摆,柔声道:“澈儿,那日于宣德门前娘将你托付给青云真人,便是身着此件红裙,你可还记得?”
李澈心中想说自己彼时不过襁褓婴儿,如何能记得,然对上皇后那满含期待的眼神,终是低声道:“记得。”
皇后闻言,满心欢喜,威严尽失,仿若稚童般雀跃不已。她拉着李澈的手,重新审视打量,似欲将这十年缺失的时光于此刻补回:“我的澈儿受苦了!”
李澈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不苦,师父待我极好,祖师亦常于梦中相慰,他们都喜欢我。”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皇后连声应道。
李澈本就不善言辞,见皇后这般亲昵,只觉浑身不自在,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言语。皇后心思剔透,岂会不知李澈心思,对此她也不恼,只觉心中愧疚,又道:“澈儿可有想吃之物?娘给你做。”
“不必劳烦,我对饮食并不挑剔。” 李澈连忙推辞。
皇后浅笑道:“既如此,便由娘来做主,你刚归家,吃面罢,吃面寓意甚好。”
李澈轻轻点头,低应一声。皇后拉着李澈之手,始终未曾松开,拉着她步入内堂,声音略带哽咽,喃喃自语:“我的小凤凰平安归巢啦,真好!”
李澈虽不见皇后面容,然耳力过人,听闻这略带哭腔之语,心中莫名一酸,低声道:“我想吃长寿面,我还从未吃过。”
皇后身躯一僵,心中酸楚难抑,千言万语涌上心头,终是化为不住点头。